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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现在每个月往家里打个几百块一千块的,我妈就不说什么了,也不会跟我要太多。等家里老人去了,我回去帮忙把白事办了也就完事了。”艾娴笑嘻嘻地道,“我哥跟我的关系嘛也就那样,我妈说让我不要贪娘家钱财的时候他在旁边一句话没有,连面子情都懒得装,那我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等我爸妈去了就是陌生人了。”
吴四郎实在忍不住,道:“艾……娴妹妹,你总要嫁人成家的吧,难不成你成家后也不让你家中长辈知晓?”
“无所谓啊,我又没打算结婚。”艾娴耸肩,“结婚生孩子多累啊,指望孩子养老也不靠谱,像我们家,我哥就是个啃老妈宝男,我跟我爸妈的感情也老早在我满十八岁后消磨干净了,靠不住的。我还不如多存点钱,人哪有钱靠谱啊。”
对艾娴这种人生态度,季思情又是纠结又忍不住隐约赞同。
艾娴这个连亲情都可以看淡的冷酷劲儿确实会让比较保守的人感到不适,但她确实是个把是非对错都分得很清楚的姑娘……
缺失亲情的吕燕萍变成了个怨恨一切的怪物,同样在亲情方面有所缺失的艾娴,却可以算清楚自己的账、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妥妥当当,这种过于理智的冷静,甚至让季思情隐约能看到安姐的影子。
问出这个问题的吴四郎,眼皮带着嘴角一块儿抽搐。
这个时代的女性独立主义思潮,对来自古代的公狐狸造成的精神暴击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社会化实验(三)
艾娴今年已有二十八岁。
在吴四郎记忆中的时代,这个年纪的女子应当是他人的妻子、孩童的母亲,若是生养得早,或许已经开始操心下一辈的婚事。
而眼前的艾娴,和吴四郎记忆中女子应有的模样完全不同——她似乎根本不考虑去做他人的妻,也对养育后人毫无兴趣。
她甚至是坦坦荡荡的、理所当然的、引以为荣地炫耀自己如何淡薄亲情罔顾人伦,如何视世俗礼法如无物,如何“自私自利”地只为自己做打算。
而……坐在他身旁的公门练气士季君,和艾娴她左侧那个圆滚滚的小胖妞,皆不觉得艾娴此言此行有何惊世骇俗处,反倒是只视作寻常。
吴四郎观察着这三名女子,心头如惊涛骇浪。
这世间的规矩,居然还可如此?
在如今这世道下,世间女子居然还可如此生存?
那些连良家女子无辜被他人觊觎都视做女子失德的道学先生,莫不是都已经被气死了??
他这一脸的呆滞并没有影响到三个喝下午茶的女孩聊天的心情,艾娴说完自己的事,她的小伙伴也被勾起兴致,说起了自己家里。
小嘉姓梁,全名叫梁嘉蕊,虽然圆圆胖胖的看起来完全像个学生妹,但其实她和艾娴同年,也有二十八岁了。
小嘉有着和在这座城市打拼、快到过年了也没考虑回老家的年轻女孩们相似的身世,她家里也并不是那么圆满的人家——她爸妈在她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跟着妈妈住,家境方面也不是那么宽裕。
不过对于小嘉而言,最痛苦的并不是家境上的窘迫,而是她妈妈是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依人小鸟。
“以前我都不好意思对别人说,我的后爹都快能组成一个篮球队了。”小嘉一脸郁闷地吐槽道,“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我妈是怎么想的,我们娘儿两个也不是说就没本事到连吃饭的钱都挣不到,我没满十八岁前县里还给我发低保,怎么她就非得往家里领男人呢?”
“我以前也问过她一回,结果她来一句,家里没男人会被人欺负,我的天呐——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们家就住在县城派出所旁边好不好,哪来的神经病会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无故欺负人啊!”
“最扯淡的是我要高考的时候,她跟着一个c省人跑了,说是去f省打工,打个鬼嘞工,她朋友圈天天在发打麻将!”
“读大学的时候,别个都有家里人给拿生活费,我妈呢,打牌输多了怕着那个c省的后爹骂,还会打电话问我要钱!县政府给我发的低保和我给人家当家教、做兼职赚的那点点钱,还得接济她!”
“要不我咋个会长这个胖,读书的时候饿惨了,出社会赚到钱,就忍不住把钱都用在吃上面,根本捱不得饿。”
小嘉抓狂地道:“去年下半年她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哭哭啼啼地说我那个c省的后爹要是不要她了,她就只有我了,要靠我养她了,我当时也没有说什么,我多少还有点存款,只要她别去打麻将我还是养得到她的。结果没过多久,你们猜怎么着,她又在朋友圈里秀起恩爱了!我真的不晓得她到底是咋个回事!”
艾娴和季思情又是同情又是好笑,纷纷出声安慰有个不靠谱亲妈的小嘉。
吴四郎听得面无表情。
和离妇人公然勾三搭四,这个时代的道学先生果然应该已经气死完了。
艾娴和小嘉都说了自己家里的事情,就轮到季思情了。
季思情也没隐瞒什么,坦然地道:“我应该是被收养的,我小时候听镇上邻居说我妈闲话的提过,我到我们家的时候好像有三、四岁了,不过我还算运气好吧,我爸妈对我蛮好的……”
当过留守儿童,求学经历止步于高中,一个人摆了六年的小吃摊子、照顾了六年生病的老妈,风里来雨里去地当跑腿——这些个经历,对季思情来说并不算是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季爸爸和老妈王金花再有再多的毛病、瑕疵,他们给她的爱也足以让季思情忽略他们身上的任何不足。
不过这些过去听在艾娴和小嘉耳中,就让两人颇为唏嘘了……她俩再如何也还是把大学读完了的,靠起早贪黑地摆摊卖小吃赚钱养家这种事儿对她俩来说也确实有点儿难以想象。
“思情,你会好奇你的亲生父母为啥把你送养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要去找他们呀?”艾娴好奇地道。
“怎么可能。”季思情哈哈一笑,“做人不能太贪心,我爸妈对我这么好,我要再去贪心亲生父母也对我亲情难舍,我要是找上门去了他们也会对我好,那不是太过头了吗。”
顿了下,季思情又补充道:“而且我不能让我爸妈伤心,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我还去惦念着见都没见过的亲生父母,他们得多难受啊,那我和白眼狼又有啥区别。”
艾娴点点头,道:“也是,确实不能这么伤人的。”
“就是,而且那个年代会把姑娘送养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家。”小嘉鼓着脸颊道,“这种事情我在县城里听得可多了,当时不让超生,有的人家为了拼儿子把前头的姑娘送养甚至抱去扔了,我小时候不晓得听了好多回。我们家旁边那个县医院,都有人扔过刚生下的女娃娃。”
“那可不,两千年初我在乡里走读,都在山路上见到过几回人家丢的死婴儿。”艾娴也回想起不好的事,糟心地道。
季思情惊讶地道:“你们也见过有人扔掉的女婴啊?我还以为就我小学的时候见过呢。”
“那可不,我老家的一个嬢嬢,到04年出去打工之前足足生了四胎,第四胎生下来谁都没见过就说已经死了,我听我妈和隔壁家的姨妈摆白的时候说,其实是抱去丢了。”艾娴摇头道,“后来那个嬢嬢家一家人都出去打工,才没听说继续生。”
季思情听到这话,心头一动。
从正国全国范围内来说,g省不算是特别重男轻女的地方……但也没好多少就是了,从八、九十年代到两千年初,监控还没普及、全国道路基建工程还不太完善、赴外务工还没成为全民大趋势之前,g省多地都有过遗弃女婴的“风俗”。
到季思情六岁上小学的时候,清源镇老街上的垃圾箱里,还多次出现过人为遗弃的健康女婴或残疾男婴,到镇上也通了三级公路之后,才没再听说哪里有弃婴。
“原来是这样啊……”季思情心底默默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