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灵气时代

第9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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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人……从小就嫌弃我得很,又说我不懂事,又说我不会做人,哪点都不像是吕家人。”

“我确实不懂你们,不晓得你们咋个会啷个不要脸。”

“给我一口饭吃,就要我掏心掏肺,凭哪样?凭我傻,凭我憨?”

吕燕萍说得自己都笑了,那笑容冷得渗人。

她转过身,拖着有些蹒跚的脚步,缓缓走出堂屋。

几个堂妹、姑表妹站在房檐下说话,看到她走出来,一个个嫌弃地翻着白眼、转过脸去。

吕燕萍走进左副楼,还听得见那些打小就看不起她的姊妹们故意大声地说着针对她的刻薄话,什么没骨气、看到自家亲妈吃亏屁都不敢放一个之类的。

吕家人就是要抱团,就是要够狠,就是不能在外人那儿吃亏,这样的“家风”是从吕家老爷子那一辈儿就传下来的,吕家人也对这种“家教”深信不疑——毕竟吕老爷子壮年的时候确实领着几个儿子凭着心黑手狠捞了不少脏钱,攒下了在乡里独一份儿的家当。

吕燕萍知道自己是这个家里的异类……从懂事起就晓得要看爹妈脸色的她,确实也没法强势得起来。

她曾经对自己的格格不入非常介意,但现在,吕燕萍已经无所谓了。

爬上三楼,回到只有她的房间里,吕燕萍径直走到衣柜前,拿出双肩包。

摩挲着巴掌长的残破木牌,面无血色的吕燕萍,五官渐渐狰狞。

意外

一月五日,下午三点。

吕子华由他二伯吕庆生领出乡派出所,派出所附近人家院门口蹲着站着的好一帮子乡民,全挂着看好戏的表情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吕子华愤怒地瞪过去,二伯吕庆生怕他年轻气盛又惹出是非,赶紧推了下他肩膀,低声催促:“快走,先回家。”

吕子华愤恨地咬着牙,埋头大步往家走。

几个小时前,吕子华和他妈胡文月被拷上手铐押上警车送进乡派出所,才终于晓得怕了。

市里来的那些警察严厉地告知他们母子,碰瓷就是敲诈勒索,敲诈勒索情节严重或数额巨大了是要坐牢的,他们最好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狮子大开口,不然就不只是拘留这么省事。

拘留是要留案底的,他妈胡文月害怕本来就没啥学历的儿子留了案底以后更不好在社会上混、竭力把罪名扛了过去,又有乡里的干部说看在他家刚死了人的份上留几分人情、总要有个儿子去给死者摔盆磕头办白事,给吕子华争取到了宽大处理,只让他接受批评教育、写个保证书就行。

虽是侥幸逃过了这一劫,吕子华心里却是一点儿也没法平静下来,进了家门连老爹的灵堂都没去看一眼,就闷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二伯吕庆生来敲门叫他给要被转送到清源镇看守所的胡文月送衣服被盖,吕子华都不愿意从房间里出来,只不耐烦地喊道:“喊小燕萍去送!”

“小燕萍不晓得死哪点去了,找不到!那是你家妈,你给她送点东西会搞哪样嘛!”吕庆生也很不耐烦,催促道,“不是你家妈帮你把事情都扛过去了你都回不到家来,咋个这么不懂事的?”

不提还罢,一提这事吕子华脾气更大了,隔着门吼道:“这种话就别讲咯嘛二伯,不是你怂恿我妈去泼(赖)钱,我妈会着抓?”

吕庆生一听侄儿子连这种话都讲出来,气得嘴皮都在哆嗦,一脚踹到了门上:“讲话要凭良心,小华华!老子去领你出来还领错了是不是?!你以为不是你家二伯到处去打电话求人,乡头会有人帮你求情,能放你出来给你家爸办白事?”

“你以为你凭你家妈空口白话帮你顶罪,你就真不用着处理、着抓去关?你没得脑筋嘞?!”

门内安静了会儿,不多久,吕子华不情不愿地开了门出来,给他妈收拾换洗衣物。

吕家在鸡场乡这么多年,名声确实不好,但要说完全没得人脉人情,那也是假话……这回要不是吕家碰瓷的目标是市里来办案子的警察,换成其他人,那出头扛事的胡文月多半是不用去看守所的,顶天赔个礼道个歉、让乡派出所出面“调解”一下事儿就过去了。

吕家的左副楼,一楼没住人,用来堆粮食、放杂物,二楼住着五叔一家子,三楼归吕子华家。

三楼有四个卧室一个厅堂,胡文月住的房间就在吕燕萍房间左侧,两扇门挨得很近。

在胡文月住的卧室里胡乱捡了几件衣物塞进旅行袋里拎出来,满肚子都是无名火的吕子华泄愤地狠狠踹了吕燕萍的房门一脚。

吕燕萍的房间是用杂物间改的,门板很薄,年轻力壮的吕子华这一脚踹下去,硬是把门板下半截踹出老大一个窟窿来,老式门锁也应声而断。

吕燕萍果然不在房间里,只能看到床边地上扔着她早上穿过的外套。

“真的是不安分得很,一天天只晓得往外跑,也不晓得是像哪个。”吕子华踹烂妹妹的房门、出了口气,也没仔细打量吕燕萍的房间,骂骂咧咧地提着旅行袋下了楼。

吕子华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消失,吕燕萍才从她爸吕全有的房间里出来,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房间那扇被踹坏的房门。

在吕家,隐忍、谦逊、忍耐退让等等这些被世人称赞的品德,象征着软弱可欺,人人都能来踩一脚。

吕燕萍以为自己只要避着其他人就行,没想到二伯居然这么有能耐,连被市里的警察带走的吕子华都能想办法弄回家来。

她……对吕子华这个亲大哥的感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很小的时候,吕子华对她其实还是讲情分的,大伯二伯家的人欺负她了吕子华会帮她出头;在已经斑驳不堪的记忆碎片中,吕燕萍还记得某次乡集的时候,吕子华背着她在热热闹闹的集市上穿梭,带着她去四姑妈的摊位上吃荞凉粉。

到她爸吕全有坐牢回来,吕子华这个亲大哥才日渐疏远,冷漠,眼睛里再没有她这个亲妹妹。

她自己也知道的,她对吕子华的恨意更多来自嫉妒、不甘,以及……年幼时和长大后,吕子华对她的态度落差。

如果当时吕全有就死在牢里,如果她妈没把生不出孩子、被她爸不满的缘由迁怒到她头上,如果吕子华不会因为长辈们的态度对她日渐冷漠……那么,或许,这个家里她也能拥有那么一两个真正的家人。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她爸这个一家之主厌恶谁,谁就注定了不得好日子过。

“二伯你为什么……就是要恶心我呢?”

吕燕萍退回她爸吕全有的房间里,关上门,靠着墙,轻轻摩挲手里的残破木牌。

木牌上,缠绕着几根长短不等的头发。

她总是被喊去做各种杂活,想收集家里人的头发实在太容易了。

二伯是必须要死的。

狠狠欺负过她的、不把她当人也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