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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利箭穿过安平王妃的心?脏, 她死?不瞑目地睁大双眼,嘴角汨汨流出的鲜血,流入她还在翁动的嘴唇, 染红了舌尖。
而另一柄箭穿过的,则是秦爻的心?脏。
太后惊诧地张大嘴,忘了反应。秦爻是她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剑, 这把?剑从未失过手, 所以?她从未想过, 这把?剑会有断裂、碎在她面前的一天。
楚南瑾亦有不小的反应, 他?以?为以?秦爻的能力,完全足够救下太后和安平王妃,可是他?为何……
可秦爻中箭身亡,谁又会得知他心中所想?
淅淅沥沥的雨渐渐停了, 被雨水冲刷过后的血垢散发出腥臭,阳光探出云层,风平静好, 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与密密麻麻的光斑一起浮现出来的,是暗藏在幽州城各处的锦衣卫。裴斯鸣营下的几个军队被策反,跟着锦衣卫一齐攻打下来。
裴斯鸣早知以昭成帝的手段,绝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 他?早有后招, 故而即便见属下节节败退, 手里也?失了太后和安平王妃这两个筹码,仍气定神闲地立着。
“陛下不必大费周章, 恐怕你不知?, 我早已飞鸽传书,令京城的逸王部署行动?, 此?时应是已经逼宫成功,不日便会来幽州迎我入京,早在楚南瑾踏出皇城的一刻,天就已经变了,你们不论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裴斯鸣摊了摊手,得意而又故作无奈地叹息。
趁着外头混乱一片,下属掩护他?离开,却?只走了几个台阶,顿住脚步,挑起眉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蓉姬。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了,裴斯鸣是对蓉姬有过真心?的,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心底仍泛起不小的涟漪。
蓉姬性?子太倔,一点儿也不像他后宅那些唯命是从的女人,却?也?是令他?着迷的一点?,只是他?威镇四座,怎可栓死在一个女人身上,蓉姬知?晓这点?,也?没约束过他?一个又一个地纳姬妾。他唯一对不起蓉姬的地方,就是荒唐过度,将主意打到了纯云身上,以?至着了旁人的道。
但他?绝不可能向一个女人低头认错,蓉姬今日主动?找来,想必是要向他低头了。抬眼瞥过蓉姬手里端着的茶杯,故作不耐道:“你怎么来了?若有要事,等一切定下来再说?。”
蓉姬并没有离开,少有地轻言细语道:“总督喝了这口茶再走吧,妾花了一下午精心?准备的,一片心?意,希望总督能允。”
她眉眼中少见的低顺和温柔,想必是在月光堂磋磨来的,裴斯鸣心?情舒畅,便允了她的请求。
蓉姬合上杯盖,退至一旁,躬身温顺道:“总督慢走。”
码头边仍在激烈酣战,眼见他?们这边占了上风,王治延的心情却仍很复杂,众目睽睽之下,裴斯鸣已被掩护离开。
楚南瑾曾命常守暗中追踪调查北蒙国人,王治延奉命调查之时,将常守搜来的情报整合在一起,逐步分析。
裴斯鸣本是前武兆大将军捡来的弃子,因自小显露出远超于?常人的谋略,被武兆大将军当成最器重的继承人培养。可后来,武兆将军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处斩首,裴斯鸣则因为在军营颇有建树,又不是武兆将军的亲生血脉而躲过一劫。
他?看似雄韬伟略,多次在战场上击退敌兵,背后却?中饱私囊,吞了不少朝廷拨来的赈款。而这些?资金的流水,都流向了北蒙国某不知名的军队里。
王治延根据这些?流水账,渐渐挖掘出潜藏在水下的真相。原来,裴斯鸣表面骁勇无双,背地却?损公肥私的缘由,是因为他?压根就不是本朝人,而是北蒙国一位亲王的遗腹子。
幸免于?杀身之祸,却?意外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裴斯鸣并不感激朝廷的手下留情,反而欲望滔天,不甘再俯首称臣,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布局。
亲王在北蒙国的旧部十分听从裴斯鸣的命令,并时刻等待着他?在本朝称帝,大振北蒙国的雄威。
裴斯鸣在幽州立足多年,除非板上钉钉的证据,否则难以动摇他的地位。只要有他?活着的一天,就一定会掀起不小的风浪。
“只要他能从这里活着出去,即便不能在本朝继续做总督,也?会回到北蒙,以?他?的谋略,必定会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王治延捋着不存在的长须,颇为忧心?地说?道。
楚南瑾斩钉截铁道:“裴斯鸣必死无疑。”
王治延想起偷偷告密的蓉姬,不知?楚南瑾是使了何手段让蓉姬倒戈,想必他?早有盘算,却?仍是忧虑道:“还有京城,若逸王真的造反……”
姜念兰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楚南瑾的袖口,指了指那名毫不起眼的小厮,问道:“那个人,真的是父皇吗?”
王治延一拍掌心?,便要往那边走去,“对了,我还没向陛下请安!”
楚南瑾制止道:“王大人不用去了,那人不是陛下。”
王治延懵了:“啊?”
等围剿的官兵落入败势,已无回天之力,小厮缓缓穿过人群,走到他?们面前,撕下了脸上的□□。
众人惊讶地张大嘴。
“常守?!”
一张□□竟骗过了在场大多数人,包括精明如斯的裴斯鸣,如此?精湛的演技,倒让所有人赞不绝口。
战场结束后,锦衣卫的人架着两个用白布掩着的担子,询问楚南瑾该如何处置。
姜念兰不免唏嘘,那一柄箭正中安平王妃的心?脏,当场毙命,她出卖他?们的行踪,落得?如此?下场是她应得?。而秦爻背叛过父皇,得?知?昭成帝未身死?,也?无颜见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或许正是认为同赴黄泉,才是最?好的宿命安排。
两具尸体最后被安排运回京城,不论过往行迹,遵从该有的礼仪规制下葬。太后受了惊吓,被扶上渡船,等她入舱后,众人也三三两两地登船。
当下的紧要,是回返京城,彻底平复这场风波。
却?在此?时,探子传来紧急情报。
三日前,逸王有异动?,集结私兵,将皇城包围了起来,裴斯鸣这些?年虽不在京城,手却?伸得?很长,逸王纨绔,朝臣之所以?站队,正是因为裴斯鸣,只要逸王有所动?作,他们也毫不怀疑地认为是裴总督下达的命令。
按照时间推算,若逸王起反成功,现在皇城之上的禁军都被换成了他?的人,只待他?们进京,便能一网打尽。
这就是裴斯鸣有恃无恐的“后手”。
突变的局势让众人忧心地皱起眉头,王治延认为他?们应当静观其变,沿路打听皇城的情况,等到合适时机再入京,但他?的提议很快被楚南瑾驳了回去。
楚南瑾道:“外乡风光虽好,不如归乡。”
众人即便观点?一致,也?不如楚南瑾的一锤定音,各怀心?思地散去,对几日后的局势忧心忡忡。
姜念兰心?情沉重且复杂,有些话盘旋在嘴边呼之欲出,按理说?,她和楚南瑾的关系尚未破冰,她没法放下面子去主动找他,可是她思念父皇,即便那一场宫变是做戏,但父皇早就病入膏肓,也?不知?能承她的儿孙福到几时,她心?里急切,直到按捺不住再一次从床榻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