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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心里,陈晔早就向楚南瑾投诚,若秦爻仍在锦衣卫担任指挥使,父皇就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秦爻自知有愧,他沉默地避开这个话题。
“卑职,罪该万死。”
姜念兰忽然将竹箸投掷在地上,滚落在秦爻的皂靴前,秦爻躬下身去,用?衣角将竹箸上的污垢擦去。
“卑职再为您拿一双新?的。”
“我不知,你?与父皇有过生?死之交,在当年的夺嫡之争不惜用生命保全他,是当之无愧的忠臣,却为何突然?反叛?秦大人,父皇驾崩,你?若道出苦衷,待我去泉下陪伴父皇,也能了却父皇的一桩憾事。”
“公主莫要做傻事。”望进姜念兰平静的瞳孔,好似去意已决,秦爻眸底有转瞬即逝的慌乱。
攥紧的拳头又放下,微侧过头,像透过墙面,在看某位故人。
“皇上在卑职心底重若千钧,卑职愿以命护他,但有一人,重若万钧,卑职一生?的光亮便便是她给予的,遂,背上大逆不道的骂名?,亦甘之如饴。”
“此人便是安平王妃?”
秦爻没有回答。
姜念兰当作默认,轻轻嗤笑了一声,并不苟同他为了一个女人,叛变出逃的做法。
但他只是在佛庵里陪伴安平王妃,并未掀什么?风浪,还?冒险向皇宫传递情报,孰是孰非,早已难以判定。
秦爻换了双干净的竹箸回来,低头望着埋头扒饭的姜念兰,娓娓道来。
“卑职待在庵庙的日子里,常去黑市走动,发现一些在地底流通的外邦瓷器,经过数日钻研,发现上头的章印多从幽州引来。皇上生前最为忧心的,便是北蒙国人混迹我朝,与我朝官员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卑职认为,在幽州或许能找到线索,不日打算赴往幽州调查,路途危险,公主可愿相随?”
她早就没了求生?的念头,无论去何处,于?她而言都没什么?所谓,能多一桩父皇生前未了之愿带到地底,也不失为一个好决策,遂点了点头。
得知秦爻要离开,安平王妃反应很大,她不愿一人待在佛庵中,也想随他们一起?,以秦爻的本事,带她离开并不难,但宫里的人会定时来查探她的情况,若她逃走,消息不时便会传进宫里。
安平王妃振振有词:“太子谋反,这天下早就改姓楚了,我与太子仇对,待朝堂平复下来,太子定会来解决我,还?不如一走了之,还能苟全一条性命。”
路途遥远,秦爻担心她会与公主起?矛盾,安平王妃再三保证自己不会生?事,秦爻才点头同意。
几日后,三人登上马车,踏上了通往幽州的行程。
……
国不可一日无君,昭成帝驾崩后,太子楚南瑾即位。
不少忠诚刚毅的老臣不愿臣服,当朝撞柱抗议,被锦衣卫及时阻止,捉拿去了诏狱“反省”。
与此同时,新?皇展现出不同于储君时的雷霆手段,对京城故意引起?动乱者,血洒当场,无一幸免。
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洗礼,京城的政局逐渐稳定了下来,地方却又开始出现动乱,所谓的民间英豪打起“清君侧”的名?号,大肆招兵买马。
各处乱象皆呈递到了楚南瑾面前,提起?朱笔批阅过后,复又回到大敞的窗台前,眺望远处一丛丛妍开的春兰。
“陛下,公主今日刚从佛庵离开,您确定……”常守躬身轻问,“不让属下带兵拦截,带回公主么??”
如同一汪死水的心海在听到姜念兰的名?字时,泛起?久违的波动,年轻的帝王身姿高挑,如同屹立的松山,背影寥落。
他原本以为,只?要他爱她便足够,可人性贪婪,他不再能忍受她的忽视。在她哭得精神崩溃,用?仇恨的目光望向他时,他的心脏好似被绳结捆住,痛得无法呼吸,用?尽全身的自制,才能压下对她说出全部真相的冲动。
旁人道他杀伐果决,但对上她,却无计可施,他想要她的情,就注定落于?下风,手起?刀落时,总要思量后果。
他不喜为人束缚,但若这副枷锁冠上她的名字,他甘愿主动低下头颅,让她亲手为他戴上。
指节在沿台叩击了一轮又一轮,将那白?玉似的肌理染上青色。
楚南瑾涩然开口:“秦爻带走她,定会护她周全,暗中增派些人手保护他们便好,她如今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朕,朕……不想惹她厌烦。”
起初, 安平王妃并不乐意三人同乘,吵嚷要?花银钱再赁,被秦爻肃容讲了一番利害。
他们三人是在逃犯, 不能进出钱庄,只能走典当行,但金银首饰总有当完的一天, 就算秦爻出去做工, 也只能维持日常生计, 不可能享受以往的奢华用度。
另赁一辆马车的费用, 足以让他们三人至少酒足饭饱一月,幽州行程紧凑,必得缩减不必要?的开支。
一听倘若她执意大手大脚,三人就只能缩在年久失修的破庙里住宿, 安平王妃忙将装着名贵首饰的包袱扯到身边,紧紧靠着大腿,生怕下一秒钱财就会不翼而飞。
马车狭窄, 三人相顾无言,安平王妃应过秦爻,不会找姜念兰的茬,但她见姜念兰那副伤心欲绝、半死不活的样子十分过瘾, 心里也是痒痒。
逮着秦爻上山捕野味的功夫, 安平王妃打开话闸, 阴阳怪气地奚落。
“本以为被陈指挥从泥巴堆里捡回来?,就能享尽荣华富贵, 高枕无忧, 现在却像条丧家之犬四处逃窜,你心里怕是悔死?了。”
“早知道啊, 就该傍上太子的大腿,新皇登基,以你那狐媚的功夫,怎么也能混个贵人之位吧?哎呀,也不是,当初本王妃可是听见风声,你与太子有染,还不如痛哭流涕地回宫,求求太子,就算无名无份,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哈哈哈哈……”
双眼放空地倚着车壁,本?不想搭理,但听安平王妃讲得起劲,竟无所顾忌地拿她和楚南瑾做文章,心生厌烦,抬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睨着她。
“王妃,小辈敬您,才唤您一声王妃,永乐还记得,父皇已经替安平王休弃了您,您怎么还能自称本?王妃呢?不过对您来?说,这?恐怕是件大喜事,毕竟您对秦大人似乎格外不同,却也不知这?份心思,是发生在安平王亡故前,还是之?后?”
“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羞怒半天,指着姜念兰斥道,“我和亡夫的事,岂容你一个后辈置喙!”
却十分没有气势,倒把她自己气得跳脚。
秦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只山鸡和野兔,娴熟利落地架起柴火堆翻烤猎物。
他的手艺精湛,烤出来?的食物香飘十里,油而不腻,将串好的烤鸡腿递给姜念兰,还在往外滋滋冒着热气。
“刚烤出来还很烫,公主小心点吃,卑职手艺欠佳,献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