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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周琼身边多年,碧水立刻想到了什么,手在脖前比划出个动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她身边只有几个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然而她话未说完,就因周琼侧首横来的冰冷目光噤了声。
“在外人眼中,陛下可还住在本王的别院。若她此时出事,百年之后本王在史官笔下也只能是个篡位小人——本王要的是名正言顺。”
“是奴婢一时糊涂!”碧水忙敛眸垂首,顿了片刻,才又问道,“那要不要通知那边的人早做准备?”
“这风一会儿该就停了,鸽房里养的那么多鸽子也好久没放出去飞过,该闷坏了。”周琼抬手,浅笑着将被风拂乱的碎发勾回耳后,眼神却依旧是冷的,“做事不干净,为一个庸碌无为的知州惹出这许多麻烦,若还善不好后……本王不留废物,明白吗?”
碧水神色一凛:“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嗯,顺便也给家里捎一句,该处理的别留下痕迹,小心驶得万年船。”
“奴婢会的。”
“天不早了,回去吧。”周琼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下楼前最后往了一眼马车进入山林的方向。
若当年的小丫头最后没有长大,哪怕只是假意,她这个疼爱外甥女的小姨也算是当了一辈子的真戏来演。只可惜,天不全人愿……
“此处山势有清气汇集,就在这儿吧。”月光透过密林的枝桠筛落零星的光点,沈长青掀开帘子,叫停了马车。
燕无二应声勒马,跳下车辕,返身伸手想将周粥接,却被跃下的沈长青面无表情地挡开:“她在里头呆着就行。你也坐回去。”
话毕,沈长青也不理吃瘪的燕无二表情有多尴尬,又侧头对前面的两个人道:“你们两个靠近一点,到传送阵的范围以内来。”
他说着,单手已然结印,掌心翻覆间向下一压,以马车为中心的地面上霎时间便显出了一个叶形光阵,青光顺着“绿叶”的脉络徐徐流动,光华内敛。
饶是再怎么与沈长青不对付,亲眼见了这阵仗,还是不免叹为观止。
周粥也从马车一面的窗子里探出脑袋来,好奇地发问:“沈长青,你确定你是醋精……啊不,醋仙,而不是什么草木仙吗?怎么连法阵都是叶子形状的。”
“顺手学了一些木系术法罢了。在林中用木系的传送阵,五行相合,也不易引人注目。”沈长青单掌收至身前,维系阵法,随口解释着。也不知她是之前叫顺嘴了,一时改不了口还是心中仍旧半信不信,只是嘴上学乖了,对着自己阳奉阴违。
“我进来了!”百里墨对新鲜事物最是好奇,直接跳下马,牵着缰绳踏进了光阵中,还低头跺了跺脚,发现“叶脉”中的流光是踩不断的,“这玩意真能把我们一下子都带去崇州吗?”
唐子玉则稳重得多,除去一开始的惊诧外,很快便默然策马进阵,也没多话,只是拿余光瞥了眼此刻正靠坐在车辕上,一脸痛不欲生的燕无二。
这位大周第一快刀统领,大概是终于明白了何为“生命中不可跨越之鸿沟”,而唐子玉居然对着那阵竟也升起了些难以望其项背的同病相怜。
“敛神静气。”
沈长青可不管他们各怀的心思如何,沉声吐出四个字后,掌中青光暴涨,犹如卷起了一阵风暴,阖目间横袖一拂,光阵疾速聚拢,转瞬寂落无踪,林中重回暗谧。
只是这传送术虽然看起来效果震撼,实际上也可瞬行千里,但若并非同时于来处和去处布下阵法,那么落脚之地就很难把握精确——尤其是像沈长青这种对大周地理并无概念,全靠看地图的。
“错了错了,这城门上写的是胡川,再往南点!”
“不对不对,这还是崇州东边的余江中游,还得再往西翻几座山?”
“这、这是哪儿?!沈长青你过边境了!这是别国,快回去,被发现就惨了——”
几经折腾,燕无二居然是最先晕传送阵晕到吐的,被搬进了马车里躺着。唐子玉和百里墨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是脸色发白,唯独周粥得益于沈长青还留在她体内的那道符印,负荷这点出于同源的传送术不在话下,还精神百倍地对着地图给他出谋划策。
只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国之君,在方向感上着实没什么天赋,核对来核对去,直接把一行人给倒腾出了国境,险些惊动邻国边城的哨卫。
最后还是当初好歹跟着老仵作出过几趟远门的百里墨强撑着晕眩,指挥沈长青东几百里北几十百里地重回了大周西南境内,眼见着差不离了,沈长青便以神思纵探了方圆百里的山脉与城郭,准确地将众人传进了崇州城内的一间客栈里。
月过中天,后半夜里的客栈后院四下悄然寂静。
燕无二也顾不上现在在那儿,腹中翻涌,挣扎着从马车里爬出来,趴在车辕边作势要呕,却被沈长青并指一道青光点中了穴道似的,呕声卡在了喉咙口,一张脸憋得更青了。
“他这样没事吗?”虽然知道沈长青是怕他出声惊动了客栈里的伙计和掌柜,但这方式未免也太过简单粗暴了些。周粥既同情又担心地上去给燕无二拍背顺气。
“和他们两人一样,睡一觉便好了。”沈长青眉峰微挑,袍袖一挥,四下便接连有门锁轻开而传出的细微响动入耳,“这座小院相对独立,吾刚才探查过了,伙计都在院外东边偏房,此处无人。你们各自挑一间先休息一晚吧。”
说完,他也不管几人反应,径自选了西厢走去,到了房门口才站定回身,斜睨着还愣在马车边的周粥:“你跟吾进来。”
“哦。”周粥应一声,琢磨着今日还没引过清气入体,多半是为了此事,便也不耽搁,示意百里墨照顾好燕无二,就倒腾着小碎步跑到了沈长青身边。
推门进入前,她低头看了眼,发现那房门的锁果然在没钥匙的情况下自个儿开了。
屋内陈设倒是一应俱全,雅致得很,也没有落灰,想来平时都有打扫,是为不住普通客房的贵客或是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女客所备下的独立小院。
“坐好,吾为你将符印取出。”沈长青弹指点亮烛灯,抬了抬下颌,让她去榻上盘膝坐着。
周粥一惊:“这么快就取出来?!”倒并非她怕死,而是总觉得有这每日都要注入清气的符印在,沈长青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就多了一个。
“这种符印只为救急,本就不能长期置于体内。”沈长青也不多与她解释,率先盘坐到榻尾处,以行动催促她快些。
见他一副没得商量的神色,周粥双唇嗫嚅片刻,就乖乖坐到了他身前。
“静心。”沈长青出言叮嘱罢,便将单掌覆于她后心埋入符印处,默念法诀的同时,五指逐渐收拢,那符印便仿佛被隔着衣裳从周粥体内一点点拔除,最终透出的青光渐渐黯淡,隐没在他掌间。
“可以了。”
虽然身体上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但随着沈长青收掌起身,周粥还是感到一阵若有所失,不太甘心地伸手去够了够后背的那个位置。
“我之前照过镜子,觉得那个青色印记还挺好看的。现在符印取走了,是不是就没有了?”她问。
沈长青被她问得一愣,竟也认真回想了下那夜将丝被为她挡上时,那片肌肤上头的符纹只有女子的半个掌心那么大,莹白中的一点翠色,确实美得干干净净……
周粥见他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显得爱答不理,不悦地一瘪嘴:“沈长青?我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你喜欢?”沈长青却忽然垂眸反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