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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酒,两条烟,三声“老兄”,四五枚硬币,就能和来往的各路人士勾肩搭背,看他们挤眉弄眼,说些不知从哪听来的、真真假假的传闻。
当地人靠摆弄消息赚外快的不在少数——
比他们老实的,顶多倒倒好皮子;比他们聪明的,考了驾驶证书,开着直升机从马翁把一批又一批的阔佬送进沼泽深处的私人营地,剩下不上不下又思路活泛的就赚些“没那么脏”的脏钱。
从他们口中,齐达听到了几件值得注意的事。
某些政客家门口又被举着牌子的动物保护人士围住了,加量发放狩猎许可的事可能会引来一小段波折;某个长期出售军用级别“玩具”的家伙已经遭难,警察正等着订货的人上钩;以及……某支名声在外的护林员小队最近有些异动。
齐达认为这三个消息很有可信度。
倒不是每天条子都会自己透出口风,但只要开始组织行动,再严密的组织都免不了和后勤通气,和各地关卡通报,要知道他们在活跃不是难事。
“那些家伙两天前在我朋友那里修船,这艘船嘛……多半是要往杜马的方向走。”对方,线人,信誓旦旦地说。齐达又数出几枚硬币,他喜笑颜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补充道:“我朋友打听出来,要坐船的是巴斯陀那帮人。”
巴斯陀……是个讨厌的名字。
但是杜马和他们的活动区离了十万八千里。
齐达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加之很快又听说北边和奇夫岛各有一伙菜鸟被条子端了,更是彻底把这个消息抛在了脑后。倒是不速之客似乎被接二连三的大动作吓住了,此后一周都没有出现,因同行倾轧而捏合起来的团队也得以重新分散。
上线给分开的小队各自发了新的任务指标,齐达和赛思科这里则是接到了一个很有分量的指名。
照片甫一加载出来,两人就认出了被标记的猎物的身份——因为象牙长度正在社交平台上名声大噪的、被认为会是下一个“象王”的公象库乌。
任务由上线直接发送,齐达和赛思科不知道幕后买家的确切身份,但他们也并不关心——
一旦某头公象被认为是象王预备役,是活着的“强大”和“雄壮”的象征,那么距离某些阔佬决定把它搁在壁炉上、架在挂毯间就只是时间问题。
通常情况下,这些阔佬的要求可以通过更“清白干净”的手段完成:联系合作方取得狩猎许可,然后想办法把它弄进狩猎区。但因为这头公象比较有名,活动范围又离狩猎区很远,上面的大人物怕惹麻烦,于是最终交到了小队手里。
齐达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任务。
猎杀指名对象需要长时间的筹谋、踩点、疏通关系,还要选择更难操作的武器,上次他们接到这种单子时在克鲁格泡了差不多得有两个月。
时间长就算了,关键大公象还往往脾气不好、喜欢独来独往,在此类公象出没的地方基本找不到其他目标,也就少了许多顺道赚外快的机会。
好在……他和赛思科带领的小队还是很专业的。
团队在这次转移据点后不到一周就摸准了库乌的活动轨迹(喜欢过度分享的游客实在帮了大忙),并在志愿者离开后进行了第一次尝试。
当时齐达、赛思科和队员姆夸阿桑在三个方向拿着装填了毒箭的弓弩,而另一名队员哈里斯则在较高的地方放哨,但不知是风向作祟、猎物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还是运气不好,总之没等他们走到合适距离,公象就扭头逃脱。
……射击角度消失了。
赛思科啐了一口,齐达也忍不住唉声叹气。
没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要等下次志愿者、研究员和游客都愿意让库乌自己呆着的时候,这一等少说也要好几天,但不管怎样都得继续等下去。
第二天,第三天,运气果然没有眷顾他们。
第四天,湿地中下起了大雨,齐达认为可以冒雨一试试,于是决定在漫过脚背的水泽里穿行,结果队伍里年纪最小的新人因为自大走错方向,踩到了一条毒蛇身上——幸亏他穿着橡胶雨鞋,蛇牙只在鞋面上留下了几个泛白的咬痕。
经此一役,大家的兴致都不太高。
第五天,姆夸阿桑无所事事地击毙了一头羚羊。
他下刀的角度不好,以至于被运回营地的羚羊分明被补了脖子,却还在又踢又叫,赚不了几个子的小玩意,吵却吵得很,赛思科实在嫌烦,亲自动手给剥了皮,还完整地剜出了眼珠炫耀。
一直到第六天,运气才姗姗来迟地眷顾了他们。
这天上午,赛思科和齐达才刚划船到往常观察大公象库乌的水域,坐在后方的新人就观察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号,险些在船舱里一蹦三尺高。
“看那里,那有一头公象!”他叫道。
队员们于是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库乌身边不远处看到了一头很是年轻的非洲象,大约是因为同类使库乌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顶着至少三波观察者的目光,它正在摇头晃脑,向“入侵者”展示那对足以被称作“凶器”的长牙。
“……可别打出性命。”赛思科低咒。
要是就在这打得年轻公象丢掉小命,那两支象牙多半就得被志愿者通报处理了,甭管事后流落到仓库还是黑市,钱总归到不了他们的口袋里。
“怎么会呢?”齐达倒不太担心,“大小摆在那,不出十分钟这头小的就得灰溜溜逃走了。”
“我猜五分钟。”姆夸阿桑捧场附和。
就着这一“赌局”,船上四人于是“辩论”开来。可惜他们的猜测没有半点落个真切。
还没等库乌往前冲刺,年纪小一点的公象左看看,右看看,视线在志愿者、游客和隐没的小队身上短暂停留,就连奔带跑地冲进了树林。
按说这块水域也就一小片被树木遮蔽住了,这头公象却硬是捱到傍晚都不探头,简直必兔子还要能躲,让新人不满地嘘了好几个钟头。
不过……数天以来第一次,营地里氛围轻快。
几乎所有队员都认为在活动区见到年轻公象是个好兆头——库乌很有可能因为它改变行为模式,志愿者一下子跟不上,就会给小队争取到射击窗口。此外,它本身也是张合格的移动钞票。
齐达做梦都梦到把两头公象一起拿下。
次日起床时,他感到神清气爽,罕见地去给全营地打了水。或许是人高兴时总得有点不高兴的事来添麻烦,等他回到帐篷边上,却发现新人没起来,其他几个则是脸色难看地围着。
“罗杰病了。”赛思科硬邦邦地说。
的确……新人在帐篷里盖着被子却直打哆嗦,呼吸时肺里有明显的痰音,手指白得像死人。他自称“有钉子在往两只眼睛中间打”,无论姆夸阿桑和哈里斯怎么拉扯,都没法靠双脚站起来。
老实说——这并不是前所未有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