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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周,天天如是。
每当豌豆对着相亲团跳求偶舞时,雌孔雀总是会在边上猫猫祟祟,找准时间跳出来开屏,好像在和雄孔雀竞争其他雌性的注意力。竞争着竞争着,双方就会斗起舞来,旋即进入战斗——起飞——开始打嘴仗的常态流程。
这片领地很快就成为了最热闹的领地。
一些原本没有计划要来遛弯的相亲团相继朝声源地靠拢,大大小小的绿孔雀们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出门时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在造访时总是歪着脑袋、两眼放光、每一根羽毛都写着“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安澜和诺亚大受震撼。
坐在镜头背后的专家们也大受震撼。
他们不太理解为什么豌豆作为一只刚刚成年的雄孔雀竟然如此受欢迎,也不太理解为什么雌孔雀和雄孔雀会在求偶这件事上杠出精彩杠出花样杠出新世界来,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们意识到眼前摆着一个发展生态走廊的好机会。
于是本来就在慢慢增多的补饲点迎来了一个暴增期,乔灌草结合科学绿化的进一步开展也被提上了日程,护林员每隔几天就会进山观察一次,唯恐现有的摄像装置没能覆盖所有活动区,使那些需要救护的个体无法获得帮助。
规划林毕竟比核心栖息地空旷。
在绿孔雀数量得到缓慢恢复的当今,一些竞争力稍显不足的个体正愁没有足够大的觅食空间用来繁育后代,现在有了更多选择,求偶季节结束时便有三、四对孔雀夫妇选择了留下。
说实话——这的确是安澜曾经设想过的道路,只不过在道路铺设过程中出现了那么一点诡异的偏差,好在最后还是通向了原定的目的地。
只有豌豆受伤的世界就此达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也无绝鸟之路,就在做父母的以为今年不会再有变故发生时,一只游荡雄孔雀跑进了豌豆的领地,给了它一点发挥的空间。
诺亚全程没有出面,就和安澜一起蹲在树上当吃瓜群众,看着怒气值积蓄到顶的豌豆和游荡雄孔雀视线对上视线,展开了一场领地和尊严之战。
两只雄孔雀都深谙先发制人的道理,直接跳过试探那一步,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游荡者扇动翅膀原地起飞,覆羽在空中拖出一个好看的弯弧,金属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豌豆也不甘示弱,同样飞上了半空,像猛禽一样往后拉直身体,用锋利的指爪迎向对方的指爪。
双方比拼的是决胜的意志和空中作战的实力。
无法飞到更高处的雄孔雀只会被对手以居高临下的优势压着打,一旦某只孔雀流露出想要逃跑的迹象,另一只孔雀在降落时便可毫无障碍地踩在它的尾羽或者脊背上,造成对肉体和自信心的双重打击。
安澜细心观察,发现豌豆完全发挥出了当年和老父亲对着干时的战斗力,打得场中央尘土飞扬、天昏地暗,鲜血和树叶齐飞,羽毛共泥地一色,最后成功将对手逼退到了小矮坡底下。
年轻的雌孔雀自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虽然没有发表什么见解,也没有给面子地加油助威,但这场打斗应该还是让它对豌豆有所改观,也成为了留在规划林里的一员。
二月下旬,豌豆就不回家了。
安澜和诺亚当时险些执手相看泪眼——无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前前后后半个月,边上这片领地终于从语言角变成了小夫妻的爱巢。
想想冤种儿子还是第一年找配偶,做父母的也不好意思跑到隔壁去摸孔雀蛋,于是决定给自己放个假,把注意力转移到四只小鸡身上。
蕨菜……很高兴。
它躺着度过了一个求偶季节,因为身体虚弱飞也飞得动,每天只能卧在地面上,被亚成年淹没,不知所措,现在身体终于康复了,四只亦步亦趋的小鸡又被老父亲和老母亲盯住,此时不离家出走到处玩耍更待何时!
于是就在同类们忙着繁育下一代时,无崽一身轻的蕨菜支棱了起来,今天跑到桥上去看两脚兽的移动笼子,明天跑到对面湿地公园去观察长相稀奇古怪的大大小小的水鸟。
所有行程差不多都是当天来回,安澜也没有在意,但一周后蕨菜直接消失了四、五天,回来时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熟悉的两脚兽的气味。
这是……跑到村寨里去了?
大家都是绿孔雀,不是鸽子,到底是怎么记住只走了一回的路还顺顺利利地飞回去的!养女儿养了两年都没发现它还有这种隐藏技能啊!
安澜简直瞳孔地震。
比她更惊讶的只有当年带路带到迷路的诺亚。
两只大孔雀不信邪地轮流跟着飞了一次,结果事实证明蕨菜可能真的有做鸽子的天赋,而且还懂得选择最能在山间气流上借力的路线,飞飞停停一下午就能赶到村寨附近。
一落地蕨菜就目标明确地跑到田间去找老牛玩,赶牛的爷爷已经见怪不怪,看到它飞过来只是慈爱地招招手,然后从衣兜里掏出豌豆喂给它吃。
这下安澜和诺亚都没话说了。
蕨菜估计是觉得自己飞行能力和自保能力足够了,再加上最近出去玩了好几趟,独自闯荡的信心也起来了,所以选择尝试往村里飞。
现在看到父亲和母亲轮流陪着往回跑,它肯定以为这种行程得到了家人的大力支持,接下来估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大孔雀们也只能支持。
总不可能在这段可歌可泣的友谊当中扮演反派角色吧——他们俩自己都还想着偶尔回去探探亲的,只是过去一年有雏鸟要带没法动弹罢了。
来都来了,安澜干脆心安理得地住了两天。
村里还是像从前一样安逸,大家对去而复返的绿孔雀都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欢迎,顺便还更新了一下好久没更新、现在有一半都贴着老父亲那个家族的食源地立牌。
安澜在离开前还往树林里走了一趟。
老父亲仍然在她的出生地活动,母亲和另外两只雌孔雀也还停留在那里,“家长团”比起去年来只是多了一张新面孔。
陌生雌孔雀看到她时眼睛里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冷静下来,听着对它来说很新颖、对其他雌孔雀来说都听厌了的父女之间的阴阳怪气。
无论在外面安澜扮演的是怎样的家庭角色,至少在这个绿孔雀家族里,她永远是孩子,是后辈,是可以一起沙浴一起梳理羽毛的亲密成员。
说到羽毛……
原本计划好的今年要用诺亚的羽毛筑巢,结果上回搬家时一根羽毛都没搬走,后来也没想起来这件事。不过今年诺亚的尾巴已经长得很漂亮了,从现在开始收集也不迟。
可惜还没到换羽的时节。
安澜颇为眼馋地盯着老父亲看了一会儿,直把它看得颈毛倒竖、眼刀乱飞,立刻站到了补饲台上,生怕自己又被薅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