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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孔雀家族遇到的掠食者数量甚至还没同类多,原因应该和生态走廊有关,越往既定的方向走越接近那片人类活动痕迹相对较多的区域,而对绿孔雀有威胁的中型大型掠食者基本都住在深山老林里,除非饿得前胸贴后背,否则不会主动靠近。
原本规划要用十天走完的路程最后只花费了一星期。
七月上旬,安澜和诺亚带着小孔雀们在新补饲点附近安了家。
新家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空旷。
安澜曾经在出生地里看到过大型猫科动物的爪印,可想而知那些处在食物链下层的动物数量肯定得到了很好的修复,这才足够支撑起大型掠食者的活动和繁衍。和出生地的树林相比,生态走廊虽说也是树林,也有完整的上层、中层、下层结构,但在生物数量和质量上却和一些城市郊区的自造林没有差别,走出三里都看不到大型野生动物活动的踪迹。
不过空旷也有空旷的好处。
空旷意味着暂时不用担心来自林间的困扰,只需要留神来自天空的威胁。幼鸟的体型正在飞速成长,再过一、两个月,就连那些饿狠了的大型猛禽都得掂量掂量。这里会是一片安全的桃源,等到后期其他野生动物慢慢迁入时,小孔雀们应该已经有自保之力了。
需要克服的问题只有一个——
四只雏鸟会对人类活动造成的声响感觉困惑。
生态走廊毕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况且在深山老林里安澜当年也听到过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这一片规划出来的林地距离公路只有一公里远,跃出林海上空便能看到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也能看到更远处那些用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矮楼。
最吸引他们注意的还是那座架设在公路上的绿色天桥。
天桥约有三到四米宽,整个桥面和护栏都被植被覆盖,一路铺到两侧连接着的地面上。这种规模的天桥很显然不单纯是为了绿孔雀,应当是在为更多大型野生动物留出迁徙的空间——毕竟绿孔雀要是真的想迁徙,完全有能力从半山腰直接飞越公路进入对面的林区或者更远处的湿地公园。
安澜和诺亚很想到桥面上看看不同的风景,最好再飞到对面去看看湿地公园里面的景象,然而这个阶段雏鸟对他们可以说是亦步亦趋,就算再怎么心痒都没法走开。
好在家里还有亚成年可以“压迫”。
蕨菜和四只雏鸟越来越亲近,某天它正带着雏鸟们觅食,两只大孔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做了甩手掌柜,当场溜出了家门。他们振翅高飞,越过一片又一片树林,落在了这些天被晒得有点枯黄的天桥上,像游客一样沿着天桥慢慢地走向了对岸。
山风沿着公路呼啸而过。
在某个时间点上,安澜扑扇翅膀飞到了天桥的护栏上。
一辆大巴和一辆小轿车正好从远处开近,车里的乘客大约没人能预料到竟然还有这种发展,一时间两辆车都开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都快变成龟速运动了。小轿车打开了天窗,有人从后座站起来举着手机拍摄。大巴车里的乘客则是挤到了汽车前端,至少七、八个电子设备被贴在了挡风玻璃上。
安澜……安澜看了眼远处的监控。
看来以后得少来几次,她想,这底下经过的不是车,都是一张又一张的罚单。
安澜其实想的有点多了。
如果按照她的揣测,接下来一年不知道有多少司机要在这座天桥底下吃罚单,天桥摄像头说不定还会成为当地“业绩”最高的公路摄像头。
尤其是春运期间的某个中午。
当时有几只黄麂从规划林里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天桥上,蕨菜确认过黄麂无害之后按捺不住一颗看热闹的心,四只小孔雀习惯性地跟在它身后。等到安澜找过去时天桥栏杆上已经落了一排绿孔雀,豌豆还跟钓鱼似的把大尾巴垂在天桥外面,底下经过的车队差点因此堵起长龙。
然而罚款是不可能罚款的。
会过天桥的除了常见物种之外还有许多国家一级、二级保护动物,有些可能轻易认不出来,有些可是太好认出来了。
那么大一只绿孔雀站在栏杆上,羽毛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是个司机都不敢随便开过去,总疑心自己会因为撞到小动物被送去吃牢饭。几座绿色天桥附近都有画着野生动物的“减速慢行”立牌,也算是师出有名。
反正这段路过得再慢大家都高兴。
这就好比生活在东北的居民开车偶遇金钱豹和东北虎一样,一辈子可能也就只有一次机会,除非家里有生老病死这种急事,否则就算堵一两个钟头都要拍张照片下来留念。
于是就造就了这年二月安澜看到的景象——
快车道上车来车往、畅通无阻,虽然放慢了速度但始终没有停留的迹象;慢车道上的汽车却是在龟速行进,人们自觉地排着队(堵着车),一辆接着一辆经过天桥底下,拍摄此刻正站在栏杆上歇脚的绿孔雀和黑颈长尾雉。
安澜:“……”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振动翅膀拔高高度,继续朝家的方向行进。诺亚飞在离她不远的低空当中,拖着那根又大又长的尾巴,雄孔雀只能提前预判飞行方向,很难在半空做出种种轻灵的急转向动作,光是看着都替他觉得累。
地面上的人们显然不觉得累。
顶着能把耳朵冻掉的气温,乘客们从各个窗口探出手来举着相机和手机拍照,有的乘客比较机灵,天窗只开一小格,从车里伸出来自拍杆来代劳;还有的乘客具备钞能力,车上就安装了全景摄像仪,可以说是花样百出。
两只大孔雀心里啧啧称奇,但看热闹归看热闹,谁的速度都没因此放缓,反而还提高了一些,一路飞到补饲点边上才停下来休息。
现在最忙的就是他们俩了。
二月是绿孔雀求偶的时节,今年蕨菜和豌豆都成年了,想必也都要下场去寻找自己的第一个配偶,做父母的就得仔细考察周围的潜在对象。
过去大半年规划林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四只雏鸟在的帮助下顺利存活,安澜和诺亚用非常“敷衍”的方式根据花花草草给它们命了名,难得属于村民听了都会流泪的类型。
而曾经空旷的地段里先是搬来了一些食草动物和杂食性动物,随着这些小动物数量的增多,位居食物链上层的掠食者们也跟着迁徙了过来,到最后慢慢发展出了一个生态系统的雏形。
对绿孔雀一家而言最重要的是多了几个邻居。
以前这里没有绿孔雀活动,现在到处都是八只大鸟活动留下的痕迹,对外来者而言也是一种无形当中的保证和吸引。随着外来者数量增多,这种保证力和吸引力也会慢慢增强。
雄孔雀要求偶首先得划领地当“舞台”,一些刚刚成年的雄性在“闹市区”占不到什么便宜,接下来搬入规划林的绿孔雀数量必定还会增加。
安澜和诺亚这两天到处飞就是在确认究竟有多少同类迁到了附近,以便为马上就要组建起来的相亲团策定行进路线。
结果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