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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双姐和乌雅玛禄、万哈琉妞妞一批被选为秀女入宫,对她们二人感情也深。在延禧宫住着的时候,还时常念叨着玛禄姐姐、妞妞姐姐,想来入宫之后因为双姐年龄最小,没少受她们照拂。
乌雅氏低眉顺目地一福身,轻声对惠妃说道:
“回惠妃娘娘的话儿,嫔妾备下了。”
她说着,召唤她的大宫女上前,取出一只金色小锁,其规格和分量都远不及佟贵妃备下的,想来是知道自己份位低,不能压了在场任何一位妃嫔的风头去。
“嫔妾份位低微,备下的东西简陋,便由奶母一道收起来吧。”
她接过宫女手中的小锁,将之轻轻放在了齐东珠的臂弯里,全程低眉顺目,甚至没有触碰四阿哥。
虽知如此是最合规矩的,在场各位份位低的贵人们也都心有戚戚。皇家规矩森严,亲生母亲不能养育亲子。孩子被抱走不说,是生是死都由不得亲生母亲置喙半分,生育后只见过自己孩子一面儿的大有人在。
谁都道乌雅贵人是个幸运的,诞下的孩子是除却正宫所出的嫡子,头一个儿被养在宫中的皇子。可如今见她在自己孩子满月上还如此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难免起了心绪,有些是为自己的份位低微唏嘘,感同身受了,有些是觉得乌雅氏此番作态着实有些装模作样了。
这儿都是宫中姐妹,又没有皇帝或者太皇太后在场,且不说皇子生母虽然不能养育亲子,也没有规定说母亲对亲子半分不能触碰亲近的,这乌雅氏如此谨小慎微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
或者,这乌雅氏又是防着谁呢?难不成真觉得在场的人会为了这点儿人之常情的事儿嚼她的舌根不成?
和乌雅氏同期晋封贵人的郭络罗纳兰珠翻了个白眼儿,不顾自己亲姐的阻拦,说道:
“乌雅姐姐,您快给孩子带上吧。您再这么肃着一张脸,这小阿哥一趟满月宴下来,都认不出您这个亲生额捏。”?
这话儿说得委实不中听,便是连一向好脾气的佟佳氏也没有接话儿。本来起了这个话题的惠妃淡淡地扫了一眼乌雅氏,见她还是一脸肃然谨慎的模样,便冷着脸站在原处,任由深受皇帝宠爱的郭络罗贵人出言讽刺乌雅氏。
惠妃何等聪慧,若是之前还好心提点,如今看到乌雅氏行事作风,怎还不知道她是何等性情的人?惠妃是看重规矩之人,在这宫廷之中生活,若是没有规矩,早就被撕扯干净了。可她却是不喜过分循规蹈矩之人,于她而言,规矩是浮于表面的行径,而不是刻在骨子里面儿的桎梏。
若是人真和规矩融为一体,那她活得像个人,还是像块儿精雕细琢的木头?
她不喜乌雅氏的作态,便也对此视而不见了,佟佳氏瞥见了惠妃冷下来的脸色,便知这位气性又上来了,怕是指望不上,正打算随口说上一句,给乌雅氏解了围,便听到乌雅氏转向郭络罗姐妹的方向,声音平稳道:
“四阿哥是皇子阿哥,我是区区一个贵人,按照祖宗规矩,我确实不该与他亲近。”
她说得循规蹈矩,就连脸上都没带上半点儿伤心难过之情,却着实噎到了正值圣眷的郭络罗·纳兰珠。她入宫不久,年纪又轻,和她不声不响的姐姐不同,刚入宫便因为性子泼辣活泼,深受皇上喜爱。
乌雅氏这个贵人位是她生下四阿哥换来的,她的可是仅仅凭借圣宠晋升的。
前些日子皇上翻了几次她的牌子,她这几日偶感异样,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她准备今日回去便招太医来看看,说不定肚子里正有龙嗣。
这道理便是,按照乌雅氏如今的作态说辞,她郭络罗氏若日后生下了龙子,是不是也得忍着憋着,作这种冷情的姿态,半分无法亲近自己的孩子?大家都是低份位的贵人,你乌雅氏又何必将姿态做这么足,让日后想亲近自个儿孩子的低位嫔妃又如何自处?
抚养
◎比格阿哥窝在齐东珠温暖的怀抱里,黑亮的小眼珠子从左边扫视到右边儿,看得津津有味时,还咂吧咂吧嘴。他的口水声可把齐东珠骇了一跳,连忙用◎
郭络罗·纳兰珠年纪还小, 也不懂什么低调懂事儿。她性子直率洒脱,也正是为此而收到皇上垂青。
她此时心里想着自己可能正怀着龙嗣,看四阿哥的眼神儿也柔软, 可当她再看到乌雅氏那肃然的脸,便有几分不愉了。
贵人是份位低不假, 但又不是不会晋升了, 除却那些满蒙大姓出身的贵人,谁又不是从秀女做起的呢?何苦做那谨小慎微的低微之态!
现在宫中占据一宫主位的惠妃、荣妃, 哪个不是包衣出身。皇上对包衣旗出身的妃子也一视同仁,她们生出的孩子, 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龙孙。
而她们亲生孩子, 又怎么不能称她们一声额捏了?
这乌雅氏平白演这一出矜持的戏,也不知道演给谁看呢。
郭络罗·纳兰珠翻了个白眼儿, 倒也顾及在场各位高位嫔妃, 没有再多刺乌雅氏几句。
佟佳氏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其实也不难理解, 郭络罗·纳兰珠年轻气盛, 又得圣宠, 后宫都道, 若是她能诞下龙子,那至少能得个嫔位。
而这乌雅氏也确实太过谨小慎微了, 浑然不似个蒙受君恩的年轻妃嫔。
佟佳氏性子慢, 还没来得及开口转开话题, 便听储秀宫的主人博尔济吉特氏开了口:
“还是储秀宫风水养人,份位低的妃嫔, 还是规矩些的好, 莫要以为承几次圣宠, 为皇上诞下几个孩子, 便不知道自个儿什么出身了。”
宣妃博尔济吉特氏是这储秀宫的主位,光听她名讳便知她是个蒙古嫔妃。满族自古以来与蒙古联姻,娶出身高贵的蒙古女子做皇妃乃至皇后,先帝顺治便娶了皇后博尔济吉特氏。
可到了本朝,随着康熙的帝位愈发稳固,旗人在中原逐渐站稳了脚跟,而蒙古游牧民族却在俄罗斯和逐渐强大起来的满清包围中江河日下,不复当初。顺治在时博尔济吉特氏能得一国皇后之位,而如今所谓的博尔济吉特氏,在紫禁城也就只有个妃位而已。
那甚至不是什么有实权的妃位,但康熙也绝对不会让蒙古妃嫔诞下皇子。
这些事儿,本就是心照不宣的,可博尔济吉特氏眉目之中的怨怒却愈发彰显。她眼神有些阴鸷地扫过佟佳氏和惠妃,又落在了被她羞辱得睁大了眼睛,满眼莫名的郭络罗·纳兰珠的身上:
“鲜嫩的花儿在草原上都化了粪水,只因她们不该开在马场之上。”
这回儿,纳兰珠可反应过来博尔济吉特氏这一通话儿直指她出身低微,不知天高地厚了,当即怒得脸都红了,手中的帕子都被她扯裂。她姐姐郭络罗贵人轻轻扯着她的衣袖,让她莫要冲动顶嘴,应是压着纳兰珠忍了这一通羞辱。
可莫说纳兰珠,在场妃嫔出身包衣旗的人可不少!博尔济吉特氏疯了不成,竟是要效仿前朝那不知所谓、晚景凄凉的博尔济吉特皇后?
一时间,即使是极为好性儿的佟佳氏脸色都变了,惠妃的唇角挑出一丝讥诮的笑,半垂下眸子,连搭理博尔济吉特氏的心思都没有。
看来博尔济吉特氏的脑子恐怕还留在草原的马粪里,这紫禁城文墨香料的熏陶,是半分没浸透她身上的粗蛮。
她当时把卫双姐从储秀宫接回到延禧宫,正是为此。她那时便看得清楚,博尔济吉特氏脑子不清醒,事到如今了,还坐着她那蒙古出身的女子入主正宫的春秋大梦。当时卫双姐年龄渐长,面容彻底长开了,一日更胜一日,储秀宫绝不是什么能久留之处。
齐东珠抱着比格阿哥站在原处,早就看傻了眼。入宫这么久,她头一回儿体味过一点儿后宫争权夺势、言语机锋的感觉。这让齐东珠这种头脑相对简单、心眼儿几乎没有的社恐头都炸毛了。
物理意义上地炸毛了。此刻她头上梳不进把子头里,不规矩的头毛已经根根分明地翘了起来,脖颈儿怂怂地缩着,和她怀里的比格胖崽一起,眼珠子偷偷转到这边儿,又转到那边儿。
不过与天生胆大的比格阿哥不同,齐东珠是真的有点儿胆怯。社恐看到人多的场合都想遁地逃跑,这人多且剑拔弩张的情态,更是让社恐分分钟想要原地消失。
比格阿哥窝在齐东珠温暖的怀抱里,黑亮的小眼珠子从左边扫视到右边儿,看得津津有味时,还咂吧咂吧嘴。他的口水声可把齐东珠骇了一跳,连忙用帕子擦了擦他湿漉漉的小毛嘴,顺便捏了一把他的嘴筒子,示意他不要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