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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子可用膳食了?小主子高烧了两日,太医说了,若是小主子再不肯用膳,便难撑得过三日了。您是宫中来的姑姑,您一定有法子!”
其他几位婢女轻声啜泣着,几个小太监顶着被寒风冻得通红的脸,来来回回挑着井水,去厨房烧热,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茫然和惊惧,不知所措地等待着肆虐的疾病带来的未知命运。
齐东珠对她们点了点头,尽力挤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来,声音笃定道:
“小主子眼瞅着就见好了,诸位不必忧虑,我去给小主子做些适口的吃食,还请嬷嬷看护一下小主子。”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多谢姑姑。”
几位婢女应着,又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看护大阿哥了。而齐东珠打探了厨房的位置,和守在门外的淮德一道向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到了小厨房,齐东珠让淮德劝走了一众守在厨房内的奴才,而淮德自告奋勇,亲自去为齐东珠烧起了柴火,点燃了炉灶。他是个生手,显然之前没干过这等事,将自己搞得浑身黑灰,却仍然兴致不减,大有一副齐东珠指哪儿他便打哪儿的模样,俨然把齐东珠当做了自己的管事伺候。
齐东珠也没想到他是这么自来熟的性子,但看他性子跳脱,态度和善,时不时对齐东珠挤出两个讨好的酒窝,实在不惹人厌烦,便也任由他跟在身边儿忙前忙后,时不时搭把手。
厨房为大阿哥备下的餐食显然是极为用心的,人参鸡汤,佛跳墙,碳烤羊腿,鹿茸蒸熊掌,羊奶馒头,八珍豆腐,样样精细,却也样样看着让人上火。齐东珠只留下了那一道八珍豆腐,用火重新煨上,其余的菜肴尽皆撇到一旁。
时间紧凑,为了让哈士奇阿哥尽快吃上一口,她没法备其他菜式了,只能用现有的菜肴加工一二。齐东珠取过那道人参鸡汤,将里面的鸡肉和人参滤了出来,取了一半汤汁混合了蛋液,上锅蒸了一道嫩滑的鸡汤蒸蛋,末了又点上葱花和酱油,便算做一道适合病患入口的荤菜。
趁着锅内水沸之时,她又取了面粉和面,飞快的擀出薄薄的面片儿。她将又薄又软的面片儿下入沸腾的鸡汤里,又将洗净的白菜叶和嫩豆腐放入鸡汤中滚熟,不多时便煮好了一锅朴实无华却香气四溢的面片儿汤。
她将这两道简单的菜重新装入食盒,又取了羊奶馒头掰成小块儿,裹上了一层蜂蜜。她就这么提着减重许多的食盒再度回到了哈士奇阿哥下榻的小院儿里,将那食盒摆上了桌。
见她从食盒里拿出这么几道简朴至极的菜肴,几个婢女和嬷嬷无不睁大了眼眸,楞楞地看着她动作,而那榻上饱受病痛折磨的小哈士奇无声地睁开了眼,声音沙哑地喝道:
“爷不吃!都给爷…咳咳,滚出去!”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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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迫
◎他可是皇子!自打出生以来,还没有有谁敢怼他的尊贵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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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自家小主子歇斯底里的命令, 几个嬷嬷急红了眼,劝慰道:
“小主子,还请您多少进些食水吧!您若是不吃这些简陋吃食, 奴婢再吩咐厨房给您做些您爱吃的,您尚在病中, 可断断不能饿着自己啊!”
哈士奇阿哥不为所动, 又对着几个嬷嬷竖起了耳朵,并不尖利的牙齿若隐若现, 俨然一副小狗哈人的凶相。
他又咳又吼,命令嬷嬷和婢女滚出房间, 让那些侍奉他的人纷纷无可奈何地哭求, 有些年轻些的婢女红了眼眶,啜泣起来。
齐东珠深深皱起眉头。她拿起一碗温热适口的鸡汤面片儿, 对哈士奇阿哥沙哑的呵斥声充耳不闻, 径直靠近了床榻。哈士奇阿哥未曾想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和那些一被呵斥便战战兢兢的奴才截然不同, 当即有些乱了分寸, 一双直直竖立在头顶的黑色耳朵颤动几下, 爪子上的指甲悄然无声地弹了出来,冰川蓝色眼眸瞪着齐东珠因下半张脸围着古怪布巾, 显得有些冷淡的面容。
在哈士奇阿哥恼怒中夹杂着一丝惊恐的目光里, 齐东珠将碗放在了榻边儿, 毫不留情地伸出手捏住了哈士奇的嘴筒子,舀起一勺正适口的鸡汤面片儿, 塞进了这倔强的小哈士奇嘴里。
一个婢女不由为齐东珠的胆大妄为的举动发出一声惊呼, 而那小哈士奇也愤怒地皱起了毛毛脸儿, 似乎立刻要将嘴里的食物吐出来, 却被齐东珠一把合上了嘴筒子。只见齐东珠动作迅速地顺了顺小哈士奇的喉咙,致使他不由自主地咽下了口中温热的汤水。
哈士奇阿哥气得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星子来,他虽然年纪尚小,却是天潢贵胄,何曾被这么冒犯过?他有些发抖,不知是被这不知所谓的奴婢冒犯的愤怒,还是因为高热和寒冷而产生的虚弱。
不管是哪一种,都像火焰一样在他的身体之中焚烧着,搓磨着哈士奇阿哥被病痛折磨得岌岌可危的尊严。他费力地抬手去掰齐东珠那纤细却格外稳健的手,可那当然是无力撼动的。这半张脸笼罩在白色布巾之下的女子此刻像一颗根系稳健的青松,牢牢盘踞在哈士奇阿哥为自己精心圈下的领地,扰乱着哈士奇阿哥迷茫的苟延残喘。
他被迫吞下了一口食物,接下来又是另一口,根本没有开口喘息的时间。而当他终于从愤怒和被摆布的惊恐中挣脱出来,想喝令那些听他话儿的奴婢将齐东珠拖出去时,却被齐东珠再次娴熟地握住了嘴筒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东珠转向那些吓得瞠目结舌的嬷嬷和婢女,声音平和道:
“你们先去外殿守着吧,惠妃娘娘既然派我下来照管大阿哥,诸位便不必担忧,若大阿哥有吩咐,我自会寻各位相助。”
她说得虽然客气,话音儿却十分笃定,这使本来有些迟疑不定的奴婢纷纷觑了一眼被捏着下颌的大阿哥气得通红的眼,深知留下来看更多是半点儿都讨不到好处,便一个个低眉顺眼地鱼贯而出了。
见嬷嬷和婢女相继离开,这因为久日封窗而显得格外浑浊的室内终于不那么拥挤不堪了,齐东珠寻思着一会儿想法子开会儿窗户通通风,再燃几片草药驱散屋内驳杂血腥的气息。
她垂下头,正对上哈士奇阿哥又凶又气的冰蓝色眼瞳。哈士奇是外表酷似西伯利亚狼的犬种,而哈士奇阿哥看上去血统又纯粹,竟有七八分像半大的狼崽子,皱起毛毛脸哈人的时候,不太尖利的牙齿因掀起的嘴皮子裸露,还有几分唬人。
可他哈得了别人,却半点儿哈不了对他全无敬畏,看他就像在看在闹脾气的半大狗崽子的齐东珠。她没有半点儿迟疑地用手掌抵住了哈士奇阿哥有些干燥的黑鼻头,让他满是威胁的眸光一顿,继而因为鼻头的酸涩而渗出水光来。
鼻头不管对于什么物种来说,都是极端脆弱的位置。此刻哈士奇阿哥被齐东珠狠狠拿捏,生理性的泪花儿伴随着委屈席卷而至,当即让这面露凶光的哈士奇崽气势骤减,原本机警地向前伸展的尖耳朵此刻也塌了下来,一张哈士奇狗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震惊,
他可是皇子!自打出生以来,还没有有谁敢怼他的尊贵的鼻子!
·哈士奇阿哥又恨又委屈,心里甚至还泛出几分他从未体会过的惧怕之情。他只是个半大的幼崽,此刻又身在病中,万分孱弱,他虽不愿承认,但他却是被这虚弱折磨得筋疲力尽了。
他还稚嫩的头脑想不明白疾病和苦难的来源,却已经明白生和死的区别。病中这些时日,他因为高烧和痛楚迷迷糊糊,往来的太医和嬷嬷偶尔露出的神色里带着沉重和忧虑,还偶尔有婢女因为担忧他撑不住,自己被皇帝牵连吃挂落而连连饮泣。
他听到那些下人低声啜泣,彼此安慰,面对他时又换上了一副副难看的、强撑着的笑脸。先前那些对他偶尔流露出慈爱的嬷嬷此刻让他觉得陌生极了,他知道自己病得越来越重,心中也愈发焦躁不安,他感到生气和活力在他的身体里一定一点儿的流失,而他却无能为力。
当那些奴婢被他驱赶,惊恐却又无奈的离开时,他才能在一片静谧和虚弱中免于被不知所措吞噬。那些奴婢还是要听命于他的,只要他还能说话,还有气息,他就是皇帝的长子,是他们的主子,这一点绝不会变。
可这他唯一还能把握住的笃定在齐东珠这里彻底的失了效用。这带着古怪布巾的女子只露出平滑洁白的额头和一双平和的眼,眼神之中不见半分狂乱,却莫名让哈士奇阿哥感受到压力。
哈士奇阿哥并不知道,那是每一个来齐医生的小诊所打针或者检查的狗子和猫猫都感受过的压力。
“大胆奴婢,放肆!”
眼看一碗鸡汤面片就要见底,哈士奇阿哥勉强在齐东珠塞饭的间隙里吐出几个字。此刻他肿痛的喉咙被鲜香适口的鸡汤润过,声音不再那么沙哑了,属于孩童的娃娃音见缝插针地冒了出来,再加上小哈士奇此刻狼性骤减,小耳朵都有些怂哒哒地软了下来,让他看上去有点儿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