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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铭又问道:“所谓忠,是忠于君,忠于国,还是忠于民?孝是孝于双亲,还是孝于全族,或是孝于先祖呢?”
赵淞这下确定了,这儿子就是天生来为难他的。
他左右转了转,没找到趁手的东西,便大叫道:“山民,山民,戒尺呢,把我的戒尺给我拿来。”
赵铭立即抬手,快速的一揖道:“儿子先告退了。”
转身就疾步离开。
气得赵淞从花坛里捡了块石头要朝他砸去,但一扬手,发现石头太大,足有拳头那么大,便又放下了。
但这不妨碍他惩罚他儿子,他对跑上来的管家道:“山民,去把他的酒全给没收了,这两日不许他再饮酒。”
山民一口应下,把老太爷安抚回去,却也只敢对库房里的酒下手,没敢进赵铭的房间和书房。
赵铭的心情却好了许多,他抛下赵含章的“天下”,专心思考起当下的劳役困境来。
赵含章签发的命令下到各郡县,各郡县开始遵照规划征发劳役,百姓们心中惶惶,但还是照做了。
服役是很苦的一件事,从日出开始劳作,一直到日落方休。做的又都是挖泥,运土等一系列费体力的活,不少人心中都觉得,日子又回到了以前。
每当他们觉得可以安顿下来时,总会再出一些意外,有来自于外部的,也有来自内部的。
贫苦的百姓们还不会思考更深层次的原因,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智慧,已经总结出一套规律。
不管招揽接管他们的将军和大官一开始说得多好,有相当一部分人最后都是会变的。
而有的将军和大官从一开始就很严苛,一年比一年严苛,等到他们承受不住重压时,要么像老牛一样累死,要么就丢下已有的家业,继续当流民去。
这是很看运气的一件事。
征发劳役的命令下来前,他们还满心幸福,觉得运气很不错,能够在豫州落脚,但现在,心上似乎蒙了一层灰。
不过他们很快就想开,又乐观起来。
“总比一开始就很坏要好,”陈老头蹲在屋前,和两个儿子道:“今年使君减了许多赋税,听说兖州那边,不仅要出劳役,还要加税呢,日子过得比我们苦很多。”
两个儿子却很忧愁,他们的邻居也很忧愁,问道:“陈伯,你说以后我们使君会不会也加税啊?”
陈老头沉默了一下后道:“就是加,也不会像以前那么狠吧,我们现在都只交一半的税,总得先足额交才好加吧?”
正说话,村口一阵热闹,众人忙站起来,往那边走了两步,踮起脚尖看:“怎么了,怎么了?”
有半大少年跑过来,兴奋的大叫道:“使君来了,使君来了!”
包括陈老头在内的所有人都眼睛一亮,立即冲村口跑去。
赵含章一身短褐,灰青色的衣裳上还沾了些泥土,要不是骑在马上,陈县百姓对她也还算熟悉,只怕都认不出她是使君。
赵含章翻身下马,踩在草地上磨了磨,将脚底还沾着的泥块磨掉,她问迎上来的村长,“今晚要下雨,有多余的房屋吗?”
多余的房屋自然是没有的,但大家可以凑一凑,两家挤在一起,给他们凑出房间来。
赵含章谢过,笑着和村民们打招呼,然后和傅庭涵等人一起被簇拥到村长家中。
挤不进去的陈老头只能用力的踮起脚尖看,不一会儿他儿子就兴奋的挤回来道:“阿父,我刚看到使君了,我就在她身前,她还冲我笑了。”
陈老头又羡又妒,就扯住他问道:“使君有没有说她来做什么?”
“原来今日使君和我们一起在挖泥呢,还是挖的河泥,”他儿子感叹道:“只是下雨了,明日还要下大雨,这才暂时停工,他们嫌回城太费时间,所以就要借住在我们村里。”
陈老头一怔,问道:“使君真的跟我们一起挖泥了?”
“那还有假,您看她鞋底的泥多厚呀,一看就是刚从河道里上来的。”
一个学生搬来一个小案几,摆在坐席上,傅庭涵就将图拿出来摊开,一行人都看着图皱眉,“这样不行,得优化劳动力,今日还是管理太混乱了,这样一窝蜂的进去,事倍功半,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等到九月还要种冬小麦呢。”
赵含章也点头,“你把数据做出来,让学生们将所有沟渠都画出来,然后让分段劳作,这样接起来速度快一些。”
一旁的少年学生小小声的问:“在地上画吗?”
赵含章回头看他,笑了笑道:“对,在地上画,拿石灰来画,速度很快的,然后你们把深度和宽度告诉劳工们,让他们照要求来做。”
被选中来参与建设的学生们躬身应了一声“是”。
心服
傅庭涵见围在院子外的人既崇拜兴奋,又忧虑胆怯的看着赵含章,便不由的笑了一下,招过来帮忙的学生,道:“以后你们去指导役工挖水渠时可以告诉他们,我们为何要在此时急征劳役。”
有人不解道:“傅公子,我们先生说,民众愚昧,告诉他们怎么做就好,没必要解释原因,不然会越发的麻烦。”
傅庭涵道:“那要分情况。”
他道:“天下人中的确有许多愚昧之人,所以需要开智,劳役一事与他们息息相关,让他们知道缘由,不仅可以增加他们的见识,使民生开智,也能让他们多理解含章和县衙征发劳役的原因。”
“因为不了解而心生疑虑,因疑虑而生怨怼,最后起冲突,”傅庭涵道:“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所以我们要从源头便杜绝此事。”
学生们一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应了下来。
撑着下巴坐在屋檐下看雨,傅庭涵坐在她身旁,难得清闲的也看着雨发呆。
一群半大少年却坐不住,纷纷顶着蓑衣跑去隔壁村民家里玩,主要是教一些孩子识字和算术。
受学堂先生们的影响,少年们也很喜欢教不认字的人认字,不识数的人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