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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求你答应我跟明淮的事。”景风道,“女儿跟尉端不过是名份上的夫妻罢了,尉端心中有人,我也一样,再这么下去有什么意思。我大魏不同南边,公主一嫁再嫁的多了去了,何况我嫁没嫁过人,明淮也不会介意。女儿求你了,就成全我们吧。”
文帝听了她这番话,一手扶额,只叹道:“你怎么又旧话重提了?”
“父皇,父皇,我知道长公主不愿意我嫁明淮,她是明淮的母亲,可是,你是我爹爹啊,只要你肯下旨赐婚,她也没法子的。”景风磕头道,“女儿求你了!明淮素来孝顺,公主殿下不答应,他没法子,只有我来求父皇了。本来我也打算认命了,若是明淮再遇上心仪之人,那个女子若又是个配得上他的好姑娘,那也罢了。可长公主不许我也罢了,后来明淮跟南郡王的女儿她也不许,非让她嫁我哥哥,这不是逼得明淮终生不娶么!天下有这样的母亲么?”
文帝缓缓地道:“我说过,景风,不许对我姊姊有丝毫不敬。”
“我不是要对她不敬,我就是求父皇,允了我跟明淮的婚事。”景风已哭了出来,道,“我是你亲生女儿,难道你忍心看我一辈子受这折磨么?”
“这件事,朕以前没许,现在也不能许。”文帝疲倦地道,“好了,景风,尉端的事,朕会处置,拖到现在是我这个父亲不对。但我姊姊是决不会允你跟明淮的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景风站起了身,两眼望着文帝,道:“父皇,这么说来,不管我怎么求,你也是不肯答应的了?”
文帝不语,半日道:“除了这件事,你要什么朕都答应。”
“好,那我就另外求父皇一件事。”景风笑道,“不是说柔然又派人来提亲么?那父皇让我嫁过去便是了,我这皇上亲生的女儿,正正经经的公主,还有比这更体面的么?”
文帝道:“你胡说什么!朕又没打算应,就算应了,公主多的是,谁要你去!”
“是我自己愿意。”景风道,“若不能嫁心仪之人,却得常常见着,甚或是看着他与别人一处,什么都做不了,实在是难受得很。不如走得远远的,一辈子再见不到,岂不是好?”
文帝喝道:“你给我住口,这样的话再不许说。”
景风再不说话,奔了出去。文帝叫了两声:“景风!景风!”景风也不答言,哭着便跑走了,迎面撞上西河公主。西河公主连叫了几声:“姊姊!”她也不理。
西河公主进到殿里,见文帝一手扶了额头,问道:“父皇,景风姊姊是怎么啦?我看她哭着走了。”
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见西河公主明艳如花,叹了口气,道:“不干你的事。”
西河公主眨了眨眼,道:“女儿给父皇谢恩来啦,多谢父皇赐婚。”
文帝本来心绪不佳,被她这一说反倒笑了起来,道:“朕的女儿真是一个个都一点不害臊,大方得很。”
西河公主道:“有什么好害臊的!男婚女嫁不是人之常情么!对啦,父皇,你传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文帝问道:“昨儿昙曜死的时候,你也在?”
“对,我也在。”西河公主笑容顿时不见了,低头道,“我原本是怕他们侯官对昙曜师傅不好,想去看看,没想到……没想到……”
文帝道:“既然你在,便把当时的情形对朕说一遍。”
西河公主奇道:“父皇不是都知道了么?”又道,“那牢里暗得很,我当时又吓得慌里慌张的,其实也没看到什么,就看到昙曜师傅坐在那处,已经……”
文帝温言道:“不妨事,你就再想一想,对朕细细说一遍便是。”
本章知识点1
苏连为什么在景风公主面前都那么横?——北魏监察系统简述
苏连领侯官曹,司监察之职,这个是明确说了的。
北魏的司法系统早期非常混乱,直到孝文改革才步入轨道。凭目前极其有限的资料可以大致推断,北魏早中期理论上的审判权或者量刑权可能是属廷尉,最后决断可能是三都坐大官。但实际操作起来灵活性肯定更大,有一种意见是廷尉可以直接判决汉人,但鲜卑贵族要由三都大官判决。而廷尉卿由武将兼任的情况又很多,不可能要求他们在审理案件方面有多大的才能。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北魏的司法就跟财政一样,没太多章法可循,滋生的结果就是“监察”系统权力就很大。主管监察的可能是侯官系统,也可能是御史台(道武帝时有设)。值得特别提出来的是,属禁卫系统的内侍等职务(如韩陵忳)也可能兼具监察之职。究竟以哪一个系统为主,应该多数取决于那一朝皇帝的喜好(……)。比如道武帝时代侯官出场率高,而明元帝时代内侍长兼纠察一职的情况是属实的。但不管是哪一个监察系统,都具有非常大的实权,北魏对宗室向来严办,往往不留情面。直到孝文和宣武年间,由御史中尉弹纠被处死的宗室都为数不少,早中期赐死或诛杀更加随意。
在探究北魏史的时候,大家一定要明确一件事,那就是在孝文帝改革前,北魏政府在各个方面都很不成熟,不管是职官制度,还是礼仪法典,与我们普遍的想象和认知是有相当距离的。加上史料极度匮乏(《魏书》情况比较特殊,不能全坐实了看,关于《魏书》“秽史”的问题需要专门撰文讨论),我们能了解到的部分其实是相当有限的。
而且北魏皇帝除孝文凡事讲礼外,真性情的居多,随意性比较强,对盛宠的臣子根本不管逾不逾制违不违礼的(如太武帝于卢鲁元,献文帝于安城王),所以,苏连的恃宠而骄没有毛病。
本章知识点2
三都大官是什么?
三都大官的史料实在是太少了,究竟是什么,至今学术界分歧严重。可能原本是八部大人制的一个沿革,但后来也不仅限于皇亲和外戚,汉臣、降臣都可以当。究竟是实权极隆,还是属于安抚性质(这两者都有实例),或者是根据实际情况或当朝背景而定,在没有更多佐证的情况下,无法定论。三都大官到底是干什么的,也说不清楚,好像什么都能干:带兵?可以。审案?可以。辅政?可以。
这个问题没法深谈,在九宫系列里面,暂且就按内都中都外都三大官各主一股势力,汉、八姓、宗室来配置。这肯定是不准确的,但史料也没确定什么是对的,况且北魏特色是一朝天子一朝职官制度,先就按这个写吧。
八角寺中多种莲花,此时尚早,莲叶却已是碧绿了。昙秀正在禅房中看一卷经书,忽然一笑,抬起头道:“阁下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那禅房本修在湖上,只见衣袂飘动,一人落在水中一片莲叶上,一身青衣,手里一支赤玉箫,神清骨秀,风神如玉,正是祝青宁。昙秀合掌微笑道:“是祝公子。深夜来我八角寺中,不知有何见教?”又朝那片莲叶瞅了一眼,道,“祝公子好俊的轻功。”
祝青宁淡淡一笑,道:“大师谬赞了。今夜来八角寺,自然是有事来请问的。”
昙秀笑道:“上一回在锁龙峡中,公子不但无功而返,还跟天鬼暗通款曲,难不成九宫会尊主居然不曾追究?”
“那是九宫会之事,不劳大师关心。”祝青宁道,“不过,我来见昙秀大师的缘故,却真是跟锁龙峡之事相关。”
昙秀道:“哦?”
祝青宁淡淡地道:“此间就你我二人,大师也不必打诳语了。在下实在想知道,为何大师要杀那位惠始大师?杀也罢了,还顺手栽赃给在下?这实在是不像一位得道高僧所为啊,昙秀大师。”
昙秀“啊”了一声,道:“祝公子何出此言?我是千里迢迢去拜会那位惠始大师的,又为何要杀他?”
祝青宁笑道:“这便是在下要请问大师的。青宁虽不才,但也不能让人白白地冤枉一回哪。”
昙秀微笑道:“祝公子难不成又想跟我动手了?”
祝青宁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想。其一,你我已经交过两次手了,伯仲之间,谁也胜不了谁,除非性命相搏,否则打也是白打。我无意与大师性命相搏,想来大师也绝无此意。其二,这八角寺可是大师的地盘,大师也不是那么迂腐、愿意跟我一对一相搏的人,若真斗起来,我也没什么胜算。”
昙秀奇道:“那祝公子来找我,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既不动手,难道动口?”
祝青宁扬了扬眉,道:“大师既为高僧,不动口,难道动手?”话未落音,人已飘起,在昙秀对面的蒲团盘膝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昙秀正在看的那卷经书,道:“嗯,《贤愚经》。听说是当年凉州诸沙门行至于阗国中,正逢上当地法会,众僧听闻大寺中长老们各讲经律,于是各自记录下来,后来才综集为这么一部经书。只是众僧是靠记性传译的,总有些未尽之处,昙秀大师是不是想重译一遍?”
昙秀微笑道:“不错,若能将《贤愚经》再好好地译上一遍,也是功德一件,只是怕我力不能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