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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裴明淮领皇命前至西域,顺带探望从前玩伴韩琼夜。他所到之日,正逢“酥油花会”, 便是将酥油制成各种形貌,惟妙惟肖。酥油易化,在这冰天雪地中,方能保存。花会当晚,压轴的酥油花竟慢慢熔化,露出了下花馆馆主的尸身,众人皆惊。裴明淮来到西域,为的本是昔日平原王莫瓌叛乱一事,没想到又牵连了黄钱县后凉藏珍一案,而且越挖越深,盘根错节,裴明淮不得不下狠手断其根本,以绝后患。只是,平定叛乱不难,情之一字要平却难……
千百年来,地处边陲严寒之地的塔县,一直流传着一项独一无二的技艺:酥油花。
酥油花并不是花。或者说,并不仅仅是花。它是一种奇特的雕塑,所用的原料就是“酥油”。纯净的白酥油,在上下花馆的画师们手里,神奇地化为了精雕细琢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亭台楼阁……
每年的正月十五,塔县都有一次盛大的集会。上花馆和下花馆会拿出自己这一年最满意的作品,一赛高低。那一天,灯火辉煌,到处摆满了晶莹剔透的酥油花,人物鸟兽,佛经故事……粗看会以为是栩栩如生的蜡像,但细看之下,蜡像又哪里有这样的细腻如脂?
尤其是酥油花制的人物,那肌肤简直是如同活人一般,柔润欲滴。
所以每年正月,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人,把小小的塔县挤得满满。当然,也会请来有名的画师或是文人,担任评判。
这上花馆和下花馆,从来都是明里暗里在较劲——谁在那一年赢了,就可以获得彩金,以及赞誉。因此,上花馆和下花馆在花会上拿出来的压轴好戏,都是秘而不宣的。
酥油本是种食物,洁白如雪,遇热便会熔化。要想保持它的冰凉,塑成想要的形状,必须保持极低的气温。可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人的双手仍然是温暖的。制作的画师们,就得在身边放上一盆雪水,随时把自己的双手浸入雪水中。
有的人甚至会冻掉自己的手指头,再也无法继续做这酥油花。
即便是十指完好,那些手艺高超的画师也是长年累月地被病痛所困,手指越来越不灵活,最终也不得不从这一行里退出。
就像那正月十五里最盛的酥油花一样。那一夜,灯火满天,灿烂无极,却也只是昙花一现。冬去春来,夏日炎炎,酥油花也终究会溶化。
裴明淮一进安乐殿,便觉着热气扑面而来,还夹着淡淡的香气,真真是一股暖香,熏人欲醉,里面的宫女个个双颊粉红如桃花。殿侧全是白色牡丹,朵朵大如碗口,也不知在这初冬时候,牡丹又怎会盛放?裴明淮不免又多看了两眼,只见雪白姣好,花蕊丝丝,开得正艳。
一个女子坐在榻上,容貌便如牡丹一般,鲜丽妩媚兼而有之,年纪已经不轻了,却仍如画上神仙一般,丰姿绰约。
见裴明淮进来,女子笑道:“淮儿,快过来。”
裴明淮坐到她身边,对她凝视了半日,道:“我有一阵子不见母亲了。”
这貌若牡丹的女子正是清都长公主,听裴明淮如此说,微微一笑,道:“你也大了,又怎么能老待在我身边。这回你出门,我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还是唤你来嘱咐几句。”
裴明淮道:“母亲有话只管吩咐。”
清都长公主望了他片刻,道:“你前些时候去见了你姑姑,她怎么样?”
“还不就是那样,老毛病了。”裴明淮叹道,“我此番前去西域,听说那里有异种雪莲,与众不同,我定去给姑姑寻来。”
清都长公主微微蹙眉,道:“皇上让你劝劝她,早日回宫,你可说了吗?”
裴明淮望了她,道:“自然说了,可我是晚辈,她什么时候又肯听我的话了?皇上旨意她都不听,我劝又有什么用?”
清都长公主叹了口气,悠悠地道:“霂儿啊霂儿,你怎么总是想不通呢?……也罢,我让你爹爹去迎她吧,祭天大事,她不回来太不成话。兄长说话,她这个妹子总不能不给几分面子。”
裴明淮沉默片刻,问道:“母亲,我也实在不明白,究竟姑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老待在行宫,不肯回宫?我知道当年平原王莫瓌谋逆的时候,情势危急,皇上不得不出宫暂避,路上姑姑不幸摔进河里,她……”
清都长公主见裴明淮不便说下去,便道:“她不仅小产,还从此不能有孩子。是,这不是皇上的错,可你姑姑终究伤心得很。”
裴明淮道:“这实在也不是皇上的错。”
清都长公主欲言又止,忽听殿外脚步声响,抬头一看,道:“陛下来了!”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边跟了几个小宦官,走了进来。这皇帝身形十分高大,虽容貌清俊,但眉眼之间颇有悍野之气。
裴明淮跪下见礼,文帝一伸手,拉了他起来道:“今儿事多,朕过来迟了些。”说罢坐在清都长公主身边,问道,“你去见了霂儿,她怎么样?”
裴明淮道:“还是老样子,寒疾越来越重了,老是咳嗽。”
文帝默然半日,道:“朕真是无用,虽是天子,却连她的病也治不了,累她为朕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清都长公主微笑道:“陛下又说傻话了,那跟你又有什么相干?”说罢对白芷道,“让人都下去,不必在外面侍候了。”
文帝也道:“是,一家子在一起说话,不必侍候。”又道,“淮儿,过来,坐你母亲旁边来。”
裴明淮笑道:“我站着便是,陛下在,哪有我坐的份。”
文帝一笑,道:“淮儿大了,反而拘谨了。对了,那柄赤霄用着可还喜欢?朕前日在贡品里见着件物事,特意替你留了下来,就等着你来。”
裴明淮却道:“这赤霄,明淮还是不要的好。这剑实在是太出名,人人都盯着不放,我怕哪天就被人给抢了去了,却怎么对陛下交待?”
文帝哈哈大笑,道:“赐了你,便是你的。即便是你要送人,朕也不管,有什么要对朕交待的?”
裴明淮道:“人人见我用这柄剑,都暗暗地想,我裴家是不是有不轨之心?赤霄传说乃是高祖斩白蛇之剑,世人皆知!”
此话一出,文帝与清都长公主同时变色。清都长公主道:“淮儿,你在胡说什么?这话也是说得的?”
裴明淮跪下,双手将赤霄捧至皇帝面前,道:“明淮不敢受此剑,日后若陛下借此向我裴家发难,我可万死难赎其罪了。还请陛下收回!”
清都长公主怒道:“你……你胡说什么?”伸手便朝裴明淮脸上掴去,裴明淮也不避不让,眼看这一掌要掴到裴明淮面上,文帝却一伸手拦下,道,“姊姊,你莫动气,伤了身子。淮儿,你起来,有话慢慢说。”
裴明淮却仍跪着不动,道:“陛下,话已出口,你要治罪,就治我的罪好了。”
文帝叹了口气,道:“朕怎会治你的罪?你告诉朕,为何会突然说这些话?你可是听到了什么?”见裴明淮不说话,抬了抬手,道,“淮儿,起来。替姊姊端盏茶去,看你把她气得。”
裴明淮见清都长公主气得脸色发白,心下好生后悔,起身低声道:“母亲莫要生气,我……我也是一时心急。”
清都长公主怒道:“有什么急的!赐你赤霄,那又如何了?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文帝大笑,道:“好久不见姊姊发火了,你一生气,倒让我想到你当年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