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枕(长嫂为妻)

第12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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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小七那里热闹,我便去看看,知道你们在高兴什么了,便也不上去添乱了。」

楚瑜笑了笑,从旁边端了茶,和柳雪阳寒暄着:「婆婆吃过早点了么?」

「喝了些粥。」

柳雪阳随意答了话。没多久,便听鼓声响起来,却是仪式正式开始了。

那鼓声响得密集,随着鼓声响起,地面开始发颤,几千士兵从校场远处排列而入,他们每一步都跑得极其整齐,从入场到站定没有乱下分毫。步兵、骑兵、弓箭手……

鼓声之间,随着士兵高呼之声,一支完整的军队逐一而入。

柳雪阳静静瞧着,叹了口气道:「他的冠礼,本不该这样动刀动枪的,不过这次借着冠礼的名头宴请了这样多的宾客,他的意思怕不止于此吧?」

「正是如此,」楚瑜平静道:「如今大家都在观望侯爷和华京里那位,侯爷要给天下一个定心丸。要结盟,至少要让人看看实力才行。」

「你哥哥那边,」柳雪阳看着步兵在下方打着拳,貌似不经意道:「是如何想的?」

楚瑜没想到柳雪阳会管到这些事上来,柳雪阳一贯不爱管事,今日却突然发问了,楚瑜愣了片刻后,慢慢反应过来。

柳雪阳怕是不放心她了。

她不由得苦笑,只能据实以答:「我母亲和大嫂都是谢家人,如今赵玥最大倚仗乃谢氏,我哥哥怕不会偏帮任何人。」

一面是妻子和母亲的母族,一面是自己妹妹所嫁的人家。对于楚临阳来说,谁都不管,或许是最可能的选择。

柳雪阳皱了皱眉头,片刻后,她叹了口气:「个人有个人的难处。」

说着,她们静静看着士兵在合乎声中排列成方正,然后统一跪了下去。全场一片寂静声中,卫韫从台下提步走了上来,他跪立在蒲团上,陶泉抬着金冠站在他身后,他挺得神色庄重,脊背挺得笔直。

他已经彻底长成青年模样,五官硬挺,没有了少时那几分柔软的线条。

他看上去如同一把彻底铸成的利剑,在旭日下熠熠生辉,带着破开那万丈黑暗的坚韧华光。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她看见礼官上前来,拜请柳雪阳出席,柳雪阳由人搀扶着,走到卫韫面前。

「这本该,是由你父亲来做的事。」

陶泉站在柳雪阳身后,柳雪阳平日声音一贯娇弱,却在这一刻,用了足以让大多数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平稳又温和道:「可如今你父兄都不在了,只能由我来你替你做。在你弱冠之年,母亲没有什么想让你做的事,只有一件,我儿可知是什么?」

卫韫抬起头来,看着柳雪阳含着泪的眸子,卫韫认真开口:「请母亲示下。」

「承我卫家家风,」柳雪阳抬起头来,骤然扬声:「还得大楚盛世!」

说完,柳雪阳猛地回身,看向众人:「我大楚建国以来,历经四帝,我卫家乃帝王手中之剑,北境之墙,抵御外敌,广阔疆土,得我大楚千里江山,百姓无忧山河。」

「然而这些年来,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凡几;路上尸骨成堆,不知源何。犹记得当年,华京乃梦里乡,大楚乃国上国,路无遗骨,街无空室,可如今呢?」

「揽月楼金雕玉砌,皇宫中歌舞昇平,可皇城之下,苛捐重税、民不聊生,纵使我卫家守住北境,夺回江山,可大楚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大楚了。华京不是梦里乡,大楚不是国上国。」

「我如今乃天命之年,一生历经无数,夫君儿子都战死沙场,然而这并非令我最痛惜之事,老身最痛惜,乃是我大楚铮铮儿郎在此,却眼睁睁看奸人当道,江山零落!」

「我儿,」柳雪阳闭上眼睛,沙哑出声:「这天下人的脊骨都能断,你不能。这天下人的头都能低,你不能。纵使我卫家,仅剩下你和我等一干女眷,却也不堕百年风骨,不折四世脊樑。」

「孩儿谨记。」

卫韫低下头来,声音平静淡然,彷佛这一句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

柳雪阳捧起金冠,含着眼泪戴到他头上。

这是她儿子。

她唯一的、仅剩的儿子,她看着他从懵懂不知世事,成长至今日。哪怕他早已面对风霜雨雪,然而这一次,在柳雪阳心中,他才真正成人。

她给他戴上金冠,卫韫站起身来,转向众人。

旭日高升,他身着王爵华服,头顶金冠,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之中,似执光明之火而来,欲点九州黑暗于一烬。

「昏君当道,百姓无辜,卫韫承得天命,于今日举事,自封为王,愿我卫家,永为大楚利刃,护得百姓康定,盛世永昌!」

「百姓康定,盛世永昌!」

朱雀包裹着「卫」字的卫家家徽慢慢升起,士兵们陆陆续续跟随着大喊出声。

楚瑜听着下方声音越来越大,如浪潮一样卷席而来,似乎是要将卫韫、将她、将这时代所包裹。

「百姓康定,盛世永昌!」

「百姓康定,盛世永昌!」

楚瑜静静看着背对着她的青年,他站立在最前方,狂风吹得他广袖烈烈,金冠旁的坠珠在风中摇曳翻滚,他似乎就是一个人,在面对着这世间所有狂风暴雨,然而他一派坦然,毫无惧色。

她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特别想走过去,站到他身侧去,握住他的手,陪同他一起,看狂风骤雨,盛世安泰。

然而她却只能坐在这高处,他长辈所在之处,以长辈的身份,陪同这柳雪阳,静静凝望他。

用冷静压抑内心那份敬仰和热爱,用理智克制那份不顾一切想要拥抱的热情。

直到他转过身来,目光看向她。

他只是那么轻轻一望,隔着晃动着珠帘,她看见他站在阳光下,骤然就笑了。

那是人群很难看到的角度,他那笑容正对着她。那笑容带着几分少年气,带着些许得意张扬,与他方才所有模样,格格不入。

只是一瞬之间,他便又偏过头去,楚瑜坐在珠帘内,紧握着扶手,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哭了。她笑着落泪,抬手用帕子抹着眼泪。旁边晚月有些担忧道:「夫人?」

楚瑜摆着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晚月抿了抿唇,没有多说。

等到整个仪式走完,所有人都散了,柳雪阳身体不适,由蒋纯提前扶着走下去。

卫韫来到楚瑜珠帘前,他捲起珠帘,就看见那双含着水汽的眼。

他不由得笑了:「怎的哭了?」

楚瑜含笑站起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风沙迷了眼,我揉得重了。」

卫韫没说话,他笑着退开,恭敬迎她走出来。

她由晚月扶着,卫韫跟在她身后,卫韫送着她走到人少的地方,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他还穿着方才那身华服,手的温度却一如既往。

「阿瑜,」他轻声说:「你知道我的字是什么吗?」

「是陶先生取的吧?」

楚瑜想了想:「方才为何没说呢?」

卫韫转过头来,笑着看着她:「不是陶先生取的,是我自己取的。」

楚瑜有些疑惑抬眼,卫韫顿住步子,拉过她的手心,在她手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字。

「怀……」楚瑜念出第一个字,然后她看见他写下第二个字:「瑜……」

楚瑜愣了愣,卫韫将她的手包裹握住,似乎是将那个名字握在手里。

「阿瑜,」他认真开口:「无论未来我走到哪一步,在你面前,我一辈子,也只是卫七郎,卫怀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