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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商心中甜蜜,笑的眉眼弯弯。
凌不疑又道:「你与崔叔父究竟说了什么,适才看他拦着你一个劲的说好话,用膳时还将最肥美的炙肉切了给你。」
少商一僵,故作无恙的小手一摆:「也无甚大事。只是崔叔父最近见我越发贤良淑德,心中喜悦,所以大大的奖赏我呢!」
——呜呜呜,这世上能欣赏她的只有皇后娘娘!这些封建社会的臭男人,一个个见识短浅,审美力腐朽落后!
……
如此又过了数日,程老爹终于跟着韩大将军班师回朝。
要论这回寿春平叛之战中最憋屈的莫过于他们这一路大军,从头到尾隻捞到十来个残兵溃将,盖因崔奶爸怕班级里的小朋友出意外,所以根本没半点强攻的意思。
先是凌不疑一轮疾风骤雨般的猛攻吓破了彭逆阵营的胆,然后崔奶爸再祭出一套套春风化雨的『劝降-离间』组合拳,最后彭真是被自己的心腹捆成粽子丢出城投降的。
皇帝很够意思,虽然程老爹与韩大将军无功而返,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依旧各自赏赐了好些财帛抚恤,官秩就没有动弹了。
重头戏在家里。
程老爹没卸甲直接去了万府,然后老万同志犹如多日委屈的孩子见了家长,抱着义弟就是一顿撕心裂肺的痛哭,哭的生离死别肝肠寸断,口口声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贤弟了真是生不如死啊啊啊啊啊啊』……
萧夫人抱着胳膊在旁冷眼看着,万夫人尴尬到手足无措,除了还没从太学回来的老大程咏,剩下几个小辈愉快的吃瓜——此情此景,若非程老爹对萧夫人一往情深,万老伯又爱逛bg系的烟花地,少商就快要想歪了。
程姎也长高了许多,性情愈发沉静温婉,自从万鬆柏受弹劾后,她就常来万家帮着照料老夫人,此时又安静的帮身体不好的万夫人忙进忙出,对比的万萋萋愈发吊车尾——于是,以夸奖程姎作为开头,萧夫人和万夫人在旁拉起了家常。
萧夫人已为程姎择好了亲事,只等几个月后程二叔从白鹿山告假回家来拍板。其实这门亲事挑的很不错,萧夫人也是费尽苦心了,若没有凌不疑做对照,甚至可算是程姎高攀了。然而有了凌不疑这样光辉闪耀的存在,全都城的郎婿都不够看了。
万夫人倒很想得开,反正她十二个郎婿加起来都没有凌不疑有排面,她现在的心愿是只要女儿萋萋幸福就好。
哭足一顿饭的功夫,万鬆柏将挂在鬍子上的鼻涕眼泪抹干净,然后把众人全都驱赶出去,只留下他的亲亲好义弟说话。萧夫人早忍耐不住,长袖一摆就往外走,万夫人苦笑着跟上。
等人都走干净后,万鬆柏才道:「这回九死一生,数度临险,说起来还是靠着贤弟的佳婿才逃出升天!唉,死过几回的人了,什么都看开了,贤弟,今日我想与你谈谈萋萋和子孚的亲事,还有我家的香火承续一事。」
程始心里门儿清,嘆道:「这事我早想过啦,咱们两家是过命的交情,如今看来兄长是生不出儿子啦……」
「什么生不出儿子,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重修什么祖坟,结果坏了风水……」
「就算不修祖坟不坏风水义兄也只不过每两年多一个女儿,儿子还是不知在哪儿啊!」
「有女儿好过没女儿啊!自萋萋出世之后,愚兄我十几年颗粒无收啊,现在人家都在外面风言风语是愚兄的身体出了毛病呢!」
「胡说八道!哪个敢说义兄你我去撕了他们的皮!」
「你就是活烤了他们也拦不住人家心里嘀咕啊!」
「那怎么办?」程始无奈的坐倒。
「还能怎么办啊。」万鬆柏倚着隐囊,「儿子愚兄我是不想了,指望孙子吧。」
程始眼前一亮:「这我早想过了,几年前我就跟元漪说『看来兄长是无有子息了』……兄长你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子孚是兄长你看着长大的,和萋萋情分也好,将来他们成亲后,孩儿过继给兄长也行,直接叫子孚入赘也行……」
万鬆柏心中感动,抚着义弟的肩头,嘆道:「贤弟与我不是骨肉胜似骨肉,才会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入赘嘛,我也想过,可是一来怕你们两口子心疼,二来我也心疼啊!子孚是多么爽朗快活的好孩儿,虽说我拿他当亲生儿子,可赘婿说出去终归不好听。将来他在外头被人嘲弄了,那还不是在割我们自己的肉!思量再三,我和阿母商量好了,与其将来过继外孙,不如直接过继子孚做嗣子!」
程始一时没反应过来:「过继子孚?可我们两家一丁点血缘都没有啊!」一般过继不都是挑宗族里的孩子么。
「谁说不行!」万鬆柏喜滋滋的坐起来,「你看陛下跟前的岑安知就过继了好友的侄儿做嗣子……」
程始无奈道:「第一,岑内官是宦官,义兄和他比什么。第二,岑内官的亲族家人都在战乱中失散了,剩下的都出了五服。第三……第三我暂时想不到,总之这事不妥,义兄要被人戳脊梁的!」
「戳什么脊梁!」万鬆柏冷哼道,「我家那些族人你也知道,早与我势成水火了。过继?!哼,我倒是敢过继,他们敢把孩儿送来么!再说,我说过继子孚也不是全无把握的,这些年来我手上拿了好些族人耆老的把柄,到时候打压一批拉拢一批,再找些德高望重的乡老说项,事情定然能成!」
他一拍大腿,「我已派人回乡去去暗中游说了。总之,他们叫我顺心了,之前的恩怨我就和他们一笔勾销,以后多给些甜头就是了!」
程始细细思量一番,好像…貌似…真的不是不可行啊。
「等一下等一下!要是子孚做了你的儿子,那和萋萋就是兄妹了啊!这这这……」程老爹着急了。
「瞎叫唤什么!」万鬆柏閒閒道,「把萋萋也过继出去不就行了嘛!人家我都选好了,就是我妻兄家。萋萋的舅父舅母没有女儿,本就疼爱萋萋的紧,这事他们求之不得。」
程始一时头晕眼花,脑袋转不大过来:「那嫂夫人能答应?萋萋可是她的心头肉啊!」
万鬆柏笑駡:「我看你是累傻了!若不是萋萋阿母答应,我能想到过继萋萋到妻兄家?你嫂嫂何止答应,自从我跟她说了这事,她高兴的都睡不着了!」
顿了顿,他又嘆道,「唉,也就是贤弟夫妇心存宽厚了,让我摸着良心说,萋萋这样的丫头给我家做新妇我也不乐意呀!鲁莽衝动又娇蛮任性,一点做人新妇的样子都没有!」
「兄长别妄自菲薄,袅袅也没好到哪里去,三天两头的和我顶嘴,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活活气死……」程始道。
万鬆柏摆手制止了他:「不一样的,不一样!袅袅是心里有成算的人,宫闱是什么地方,她说的天花乱坠,你我还真当那里是世外桃源啦?就算有皇后和凌不疑的关照,她若不是自己有分寸知进退,一样站不住脚!萋萋就不一样了,她是真的有口无心没个计较啊,这下好了,可以把她『娶』回家了,你嫂嫂恨不能把心肝掏出来给你们两口子做谢礼!」
程始心中混乱:「义兄容我缓缓,让我与元漪商议商议……」
「你呀!就是没个大丈夫气概!」万鬆柏恨铁不成钢,「这种事一家之主答应了还有妇人什么事!」
駡过后,很快他又笑起来,「诶诶,那你不妨跟萧氏说,打仗布阵我虽不如你,可积攒家财我有一手啊,只要她答应了,我那万贯家财就都是子孚的了!以后外面不管,回了家子孚还管你们叫阿父阿母,我又不会计较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程始看着义兄畅快大笑的面容,心中感动,低声道:「兄长,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用心赤忱,可你要想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若真过继了子孚,将来兄长再生下儿子,那该如何?还有,若将来若萋萋也不能生下儿子,那又该如何?难道让子孚纳妾,那生下的孩儿就与万家毫无血脉关係了!」
万鬆柏不笑了,目中似有莹光,定定的看着程始,一字一句道:「贤弟,我没你命好,从小血系亲缘淡薄。当年我亲眼看着叔伯们逼我母亲剜目割耳以明志,血淋淋啊!年幼时,他们还暗算过我。这些年来他们更恨不得我们母子早早死在外面,为的就是想霸占这份家业!祭田和祖产我不会动,可是家父家母和我自己创下的家产就不容他们贪图啦!」
「那日在密林中受贼匪围攻,我虽伤的糊里糊涂,却还记得子孚将我缚在他背上。我身子肥重,把他压的直不起身来,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舍下我自去逃命——我当时就想,哪怕是我亲生的儿子,大难临头之时,也不过如此了!」
「这话你别跟萧氏说——她把孩儿们都教的很好,有勇有谋,心地淳厚。有子孚这样仁孝的孩儿给我做儿子,是我的福气。就是要抢走贤弟的一个好儿子,愚兄于心不安哪!」
程始虎目蕴泪,紧紧握着义兄的双手:「兄长说的什么话,若没有义兄全力帮扶,就凭我们夫妻那点人手,早淹没在兵荒马乱中了!那年姓陈的盘山贼的要与我火拼,敌众我寡,眼看要全军覆没。是兄长将全副家当挪借给我抵挡敌军,这是多大的恩情啊……」
「说什么废话!八辈子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你还要来回絮叨,显得你记性好是怎么的。你就是这么婆婆妈妈才总被萧氏欺负……」
兄弟俩感动的相视而笑,万鬆柏正打算再撺掇义弟两句御妻之道,忽听外面一阵吵杂,然后是程咏匆忙而慌乱的声音——
「阿母,出大事了!逆贼彭真忽然在狱中出首,说他与干安王早有勾结,欲共谋大事!当初铜牛县的那两千斤精铜,就是他送给干安王的见面礼!」
外面厅堂静了一刻,一个懒洋洋的少年声音响起:「这与我们有什么关係,长兄你先坐下,歇口气喝点水嘛。」
「少宫住嘴!咏儿你接着说,是不是牵扯到王家了!」萧夫人道。
「阿母所料不差!」程咏似乎喘了口气,「那逆贼还说,若非多年前车骑将军王淳给他牵的綫,他根本不认识干安一系。他举兵反叛之后,也是王淳去信让他和干安王府联结……」
「口说无凭!难道彭真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成!逆贼死到临头,还想多拉几个人垫背,这也不奇怪!」这是程颂的声音。
「二兄你也别插嘴,长兄急成这样,必然不只是彭真空口白牙胡乱攀咬!」程少宫道。
「没错!彭真留了个心眼。他本想让王淳替自己向陛下求情,可眼看王淳没搭理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将藏着的王淳信笺都拿出来了!」
「……长兄,你还是一口气说完的好。」少商淡漠而清冷的声音,镇定又缓慢,「恐怕不止攀扯上王家这么简单吧。是不是还扯上了东宫?」
程咏长嘆一声:「其中有几封信中写着——最好能引的陛下御驾亲征,然后从中上下其手。只消陛下有个山陵崩,太子就能继位了,到时就有王彭两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