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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记得了?你昨晚喝醉了,跑来找我,说是有好东西要送给我。”谢识之眼神温柔,看向一旁的桌子。阴沉冬日里的光走过半开的窗,桌面上的琴熠熠生辉。风一吹,竹影摇晃,琴面也跟着忽明忽暗。
陈谊出神地盯着那把琴,又想起了一些片段。她睡到半夜醒了,摸着黑去漆儒儿家里拿走了琴,好像还吐在了人家的兰花上。然后骑马到了梁王府。骑着骑着好像还睡趴了几次。为了不惹人耳目,她走的是梁王府后门。
嘶…等等。
陈谊捂着脸,几乎要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她昨晚悄无声息地翻墙进了谢识之的院子,然后捡地上的石子扔他窗户,一边扔一边大声嚷嚷,好像还在自顾自地疯狂大笑。
救命啊。为什么要让她想起来。
“我很喜欢,谢谢。”谢识之眼波潋滟,轻声说。
陈谊抬眸。
“你别误会,这是李家最近要卖的。李家有这样的习惯,先给最好的人送,这样别人看到也会想要。你的琴艺是最好的。所以送你。”陈谊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李文岐就经常给郡主送衣服首饰。没有其他意思。”
“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琴。没什么特别的。”陈谊补充。
不是。才不是普通的琴。那把琴是用的最好的檀木做的,是最早的一批八宝琴。
而且那是陈谊亲手做的。
想到这里,陈谊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熟了。这把琴不应该是她送的,应该是漆儒儿送的,作为一把普通的琴,送给谢识之。不过她的手,也和她没有关系。什么都不代表。
“好。”谢识之面色不改,他柔柔地笑着,眸光清亮地像是冬日从云层里泻下的光彩。
陈谊几乎要溺死在那眼神中。她从未如此感觉到不自在过。
“先梳洗再用膳吧。我去叫人,想吃什么吗?”
“呃…都行。”陈谊心乱得不敢抬头。
直到谢识之的脚步走远了,关门的声音响起后陈谊才抬起头。她端正正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雕花,只想给自己来两下。
她昨天见到谢识之后立马就冲上去,扑进他怀里,几乎把人撞在墙上。她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哄他闭上眼。
然后…亲在了他山根的‘小痣’上。谢识之没有痣,谢识秋有,所以言盛有。亲、琴给的都是言盛。
陈谊不够高,她踮起脚,手抓着他的领子,整个人都笼罩在他怀里。温热的气息像春风,扑面而来。
谢识之的睫毛轻颤,呼吸都重了几分。睁开眼,眸光温柔又破碎,好像下一秒就要化掉了。可在这样温润的表面下,依托着的是可以烧尽一切的滔天火光,藏着的是无数次地想要杀了她,然后殉情的邪念。
“为什么。”谢识之不是没有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他的声音低哑,无助。
陈谊好像没有听到,她没松手,额头贴着他的额头。睡过去了。
我的天啊。陈谊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解决。她都干了些什么荒唐事。她还怎么面对他。就、一直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吗。
要怎么办啊。
陈谊的拳头锤着自己的脑袋。算了算了算了,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承认。
陈谊和谢识之是一同用的早膳。
“昨晚…”陈谊欲言又止,仅仅是谢识之的手指一顿,就让她建立好的语言溃不成军。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陈谊脱口而出。
“嗯。”谢识之没有看她。
“……”陈谊的右手下意识抠着筷子,她好像一刻不停,却没吃多少东西,“那我们、那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谢识之放落筷子。
陈谊心虚、紧张得不行,她低下头,好像全心全意都在碗里的食物上。
“昨晚我睡得早,一夜好眠,梁王府未曾有来客。琴是永州漆家少主漆儒儿今日上午送来的,我与漆少主一同用早膳。”
这便是谢识之的回答。他遵守她的规则,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再也不提起。
粉饰太平的规则,向来只是纵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意味着什么都不解决。就意味着一次又一次试探,一次又一次放过。早晚他们得上床。
翻云覆雨、调和权势的手段,陈谊一点比不过在权力中心苦航谢识之。阑瑶居文字辈的弟子大多是权贵,指望不上,可用之人一定在下一辈的平民出生弟子。在这二十年里,起码得让谢识之继续保持这种中立态度,能革新阑瑶居的力量才不会被掐。再者,陈谊一直有心梳理典籍,编辑一系列规范的乐理教材,就凭借谢识之的才华,陈谊绝不会交恶。
装作无事发生可耻而且不好,但有用。而且绝对不会撕破脸皮。不用面对,陈谊也就不用做选择。
只要她克己复礼,把事情办好后回了长平,就什么都好了。
陈谊放落手中的筷子,缓缓抬起头。
“我…”
“我在秘书省的内库找到了天心曲的部分残谱,你看不看?”谢识之不紧不慢打断了陈谊。
这是他第一次打断她的话。
“天心曲??!!”
传说中的前朝第一曲。前朝梅妃所作,无数诗词极尽所能描绘其精妙,有天宫曲之美称。即使曲谱被战火湮灭,天心二字也成为着这百年来对乐师的最高赞誉。
陈谊起身跟着谢识之到了书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