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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并没有替段瑛娥做任何争辩,好似已经?认定段瑛娥罪行,只是面?色哀婉地问了?句,听来既有痛心疾首的愧疚,又饱含于心不忍的艰难。
贺长霆没有回答,只是再次说道:“请父皇公?断。”
“三哥,别?为难父皇了?,瑛娘罪无可?恕,本无资格再做天家儿妇,可?她?毕竟与你我一同长大,且舅舅已病入膏肓,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再受丧女之痛,我不敢求您放过她?,只求您看在?往日?情分,宽限她?些时日?,至少让她?在?舅舅跟前尽过孝,我会休了?她?,送她?前往永宁寺修行赎罪,待舅舅寿终,她?的命,由您处置,三哥,如此,可?能平你心头恨?”
魏王说罢,竟在?贺长霆面?前跪下,不惜对他?叩首。
贺长霆并不意外魏王的决定,依段瑛娥现?在?的处境,魏王绝不会冒险保她?,这般求情,概如他?所说,确有些旧情,这丝旧情也被他?利用到了?极致。
圣上自始至终沉默,显然默许魏王所做的一切决定,见贺长霆仍是没有答复,才道:“难道非要把人赶尽杀绝你才罢休?敲登闻鼓,聚集百姓喊冤闹事,你今日?行事,可?有半点顾忌天家颜面?!”
声音越来越重,末尾的音调伴随着啪的一声龙案震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抖了?一下,只有贺长霆岿然如山。
“父皇,难道为了?颜面?,连您孙儿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贺长霆抬起头,说道。
圣上神色一顿,似没想到贺长霆会顶撞自己。
在?他?印象里?,这个儿子虽然沉静寡言,有时候也有些倔强耿直,但绝非不通世故的冲动愚笨之辈,今日?御状事,他?心知是晋王妃亲眷自作主张,可?贺长霆如此当众顶撞他?,又让他?有些怀疑,莫非敲登闻鼓真是他?的主意?
为了?替妻儿讨回公?道,晋王不惜连他?这个君父都顶撞了?。
圣上闷闷地哼了?声,慢条斯理却威色不减地说道:“魏王所言甚合朕意,你便是叫三司会审,如此决断也无不妥,你要的公?道,朕给你,往后行事,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不耐烦地挥挥袖子,屏退贺长霆和小林氏。
贺长霆站起身,余光瞥见小林氏仍旧跪着,面?带不甘心的狐疑之色,知她?并不相信圣上和魏王这般轻易就放弃段瑛娥,想了?想,故意说:“父皇从不曾失信于百姓,儿臣谢过父皇公?断。”
小林氏听罢这话才没再纠缠,随贺长霆一道离了?大殿。
出了?皇城,小林氏径直乘坐牛车回家,贺长霆一路骑马相随。
至家门口,小林氏步下牛车,要进门时,察觉贺长霆仍跟在?自己身后。
“晋王殿下,回去养伤吧。”小林氏挡在?门口,无意请人进去稍坐。
晋王今日?虽有帮忙,免她?杖刑,可?外甥女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迫害得生?死不明,她?没有办法不去怪他?。
甚至,若非她?冒死告御状,将事情闹大,迫害外甥女的凶手恐怕到现?在?还?高枕无忧。她?以为事情很?难办,原来也并不难办,只要舍得一身剐。可?在?这之前,晋王大概多有顾虑,不欲和他?的父皇兄弟撕破脸,才一直没有动静。
“姨母,那件事,是阿璧不让你告诉我么??”贺长霆一路跟来,只想要个答案。
为什么?阿璧从不告诉他?,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小林氏没料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会儿,忆起当时情景,点头道:“她?说,只她?一个人伤心就好了?,不要让你再为此伤心。”
贺长霆目光滞怔。
竟是这个原因?
“王爷,衣服粘在伤口上了,微臣得撕取下来,会有些疼。”
贺长霆本来安静坐着,听闻医官说话,沉寂的目光动了动,微微点头。
“应该及时处理的,这样撕取,无?异于剥一层皮。”医官一面处理伤口,一边摇头喟叹。
因怕加重伤势,医官处理的十分缓慢小心,更如?钝刀子割肉。
“王爷,痛得狠了您就说一声,微臣便稍做停顿,让您缓缓。”医官见贺长霆额上冒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心知这剥皮的痛楚,实在不忍,遂劝了句。
“无?妨。”贺长霆音色依旧平静,只眼?睛盯着窗子旁,那小香几上放着一个粉青瓷瓶,里面装着一束花。
那花并非宫中培育的名?品,是他陪妻子在孟津桥附近散步时采摘来的,虽没有名?字,但五颜六色开得灿烂,阿璧很喜欢,特意找了瓶子装好,放在睡榻旁。
花期本不能持续过三日的,概因做了特殊处理,动身离京时还未枯萎,贺长霆便叫人妥善收好,带了回来。
五日了,他有五日没见阿璧了。
赵七和裴宣都没有递回她的消息。
他对?这结果并不意外。阿璧有意离开,裴宣也是聪明人,定能很快看透一切,看透原来阿璧对?他的情?意是假的。
不能容她继续流连在外。
“元安可有消息递回?”贺长霆明知故问。
守在一旁的方六听见这话,微微疑惑了一息,忙说:“尚无?任何消息。”
顿了顿,又?问:“要不加派人手??”
当时王爷只留赵七和裴宣两人,方六就有些纳闷,虽说赵、裴两人本事不弱,但找人这活儿没甚技巧,两个人终究少?了些。
贺长霆想了想,颔首道:“挑十个人,明日随我离京。”
“不可!”医官顾不上多想,出言劝阻:“王爷,您之前的刀伤还未好透,这次的仗伤也不容小觑,须得细细养着,万不能再奔波劳碌。”
方六也劝:“王爷不必亲自前往,属下带人去?便可。”
贺长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再劝,只交待医官给他用些止血镇痛的药。
倘若叫人察知裴宣动意带王妃私逃,后果不堪设想,事关两人清白性命,他必须亲自去?。
···
丹阳城内一处简陋的农家小舍里,杂花满院,老树已抽出新芽,深重的褐色树干上挂着星星点点的嫩黄浅绿,燕雀唧唧喳喳地飞来飞去?,衔着茅草加固自己的巢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