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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等到陈二娘瞧见昔日害她不得不下嫁杨家的韩三娘,此刻坐在了跟自己娘家和外家相邻的高位上,还频频受到太子妃的重视,以及周围那些世家大族女眷们的称赞,而自己却只能坐在这几乎最末等的位置,心气自是难顺。
等到宴席中途,女眷们开始进行自由活动时,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三娘和四娘附近的陈二娘,正好也能听清她们的谈话。
其实像这么重要的宴会,大家说话都是很有分寸的。
哪怕是碰上曾经有过嫌隙,心里还很是厌恶的人,也不会轻易出言交恶,以免惹得太子妃不悦,从而给自己,以及给家里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二娘也一样知晓这些厉害和严重,更别说韩彻手中还抓着她阿母的把柄。
过去这几年,陈二娘也克制自己,做到了尽可能的避开跟韩家人的接触。杨家这边也因为当初退婚的事,又见着韩三娘一直没能定亲,多少还是会有些隔阂和尴尬在,就也是一样的想法。
奈何此刻女眷们正在对着三娘和四娘做好一番的夸赞,尤其是三娘。
今日这场宴会,有眼睛的都知晓太子妃是为着李泽的婚事特意筹办的。跟三娘一样,李泽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未定下婚事。
刚才席面上,众人也都瞧见太子妃对三娘好似特别满意。有那心思转动的比较多的,忍不住就会猜测,太子妃是不是看中韩三娘了。
再想到韩三娘兄长韩彻如今的能力,和被太子重视的程度,大家越想也就越觉得很有可能。
不过因着太子妃还没有直接表态,女眷们都懂得分寸,这会是不可能直接对着三娘说什么婚事,于是就只一个劲的夸赞。
夸着夸着,自然也就提起了三娘的兄长韩彻,毕竟这位也还为成婚呢!
韩彻这年纪放在时下的婚姻市场里,算得上是很“老”了。不过架不住他自己有能力,少不得就有人动心思,想要保媒拉线。
柳氏她们也正在为这事分外着急,于是一方有心,一方有意,可不就越发聊得热络了起来。
这期间,因着韩家人少事少,往日里跟上层的世家大族女眷更是没多少接触。也不好一下子交浅言深,大家就主要围着这次经过韩彻对常平仓和漕运改革后,京城多了不少其他地区的土特产和手工制品这方面来夸赞。
结果这么一番聊下来,大家就惊讶的发现三娘这么一个未出嫁的女郎,对这些事务竟有着远超时下不少女郎的认知和见解。
于是,大家又纷纷夸赞柳氏会教导儿女,甚至还有人真心实意的询问起柳氏,平日到底是如何教导的。
时下重德也重才,尤其是这些世家大族们,哪怕是对女郎,也希望她是能有一定才华和能力的。这样在出嫁后,她才能支撑得起家族的一干内宅事务,以及教导好后代子嗣。
结果就在这时,陈二娘突然开口言道,她觉得女子应当多谦逊。似韩三娘这般一个未出嫁的女郎,还是莫要随意在外面谈论这些朝堂政事。
顿时,在场众人的脸色皆有些不好看。
暂且先不说三娘刚才说的话到底对不对,又或是该不该,事情的起因却是众人想要跟韩家套近乎,主动提起的话题。
柳氏更是张嘴就想说话,却在这时被三娘抢先了一步:“陈二娘子出自礼仪世家,自小受家中长辈教育熏陶,果然懂得不少。”
“不过我也有一事不解,不知陈二娘子适才所言,是只针对我一人,还是所有的女郎们?”随后,三娘又接着问道。
一时冲动之下这般脱口而出,这会瞧见在场众人脸色变了后,心中已经后悔起来的陈二娘被三娘这么一问,也只能赶紧补救:“韩三娘子若能谦逊些,自是会更好。”
言下之意,也就侧面回答了韩三娘刚才的问话,确实是针对的她一人。
三娘一听,也没急着发怒,只嘲讽道:“我方才知晓,原来在陈家二娘子这里,道理竟还要分人来说的。”
念头
陈二娘实在是因心气不顺这才一时冲动,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脑子,横竖韩三娘这里也已经得罪起来了,得罪韩家一家总好过得罪一批。
此时她就又做委屈状,眼眶还泛红起来:“我亦不过是出于好心才来规劝了几句,韩家三娘子若是能听得进良言,自是能最好。若实在是听不进去,不喜我适才所言,也还请勿要这般咄咄逼人。”
在扮委屈和哭泣这块,一向来是陈二娘的长处。
这会也就只这几句话,和她的一番作态,立即就让后面见着这边情况有些不对,方才过来的人听了,竟真误以为陈二娘是出于一片好心,韩三娘却不仅听不进去这份善意的规劝,态度还过于凌人。
四娘见状,忍不住就开口替三娘辩解:“分明是你忽然跑来,对着我家三姐无缘无故的作好一番说道,怎就成我家三姐咄咄逼人了?”
“四娘!”三娘唤住四娘,目光再定定的看向陈二娘,神色开始变得肃然起来:“太子殿下有能以民为务,为人臣者,有幸能追随良君,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1)。我虽身为女郎,也为此而感到高兴,方才多言论了几句。陈二娘子因何要来言我不知谦逊,听不得良言规劝?”
陈二娘就还在那继续做劝导姿态,说道:“你即为女郎,又还未曾出嫁,自当秉性谦虚,勿要……”
然不待她把话说完,一道严厉女声响起:“住嘴!”
只见穿着一身女史官服的陈家大娘子急匆匆走了过来,她先是对着韩三娘和在场众人就郑重的行礼起来,口中也告罪道:“舍妹言辞无状,实在是冒犯了韩家三娘子及诸位,我这边先替她给大家赔不是了。”
在场的众人也都是认识陈家大娘子的,因为党派争斗刚结束那会,陈家大娘子就进了太子府,跟随在太子妃身边做了女官。
如陈大娘子的女史这类女官,也属于时下的流外官。
数量极少,却是有品阶,也肩负一定的职责和事务。
这几年,陈家大娘子也挺得太子妃的重视,眼下众人自然也就看在她的面子上,纷纷表示无碍。
韩三娘该说的也都说了,当下也由着陈家大娘子将陈二娘带走。
“你凭什么当众那般呵斥我,还去替我向那韩三娘告罪!”被陈大娘这么一路拉到无人处后,又羞又恼的陈二娘忍不住气急败坏起来。
“你若实在是想要犯蠢,烦请滚回你夫家杨家去犯!这里是太子妃宴席,你想作死也勿要拖累旁人。”陈大娘子也没惯着她,直接开骂。
陈二娘何曾受过这般呵斥,本就泛红的眼眶,当即泪珠滚落。
作为曾经在这上面的“受害者”,陈大娘见着她流眼泪,心情就更为恼火:“且不说韩三娘现在受太子妃看重,只她方才所言:虽身为女郎,也为有贤臣们追随太子殿下这般良君,使百姓得以富乐而高兴。你却还要以此来规劝她身为女子应当要什么谦逊,莫不是想要告知众人,你觉得此事不该高兴?”
“我何曾有过这意思!”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陈二娘不由得急道。
“你有没有还重要吗?重要的是你说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你有!”陈大娘并不关心她,更没心情听她解释。
“我,我……”陈二娘心中惊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