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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地自容
苍穹山派外设有空防结界,非本门仙剑不得未通告入境,擅自入境即被打偏轨道,沈清秋便在山脚停下,把飞剑遣回去,顺便换了身衣服,弄了个斗笠来戴戴。
山下小镇常有修士往来,今天却没看到多少,沈清秋正微觉奇怪,有人问道:「这位仙师,您这……可是要上苍穹山派去?」
沈清秋点头。那人又道:「现在去,不大好吧?」
沈清秋心一紧,问道:「怎么个不好法?」
那人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道:「您还不知道吧?这山上,已经被围两天了。」
过山门,上登天梯,居然连一个守山弟子也没有遇到,沈清秋心中不祥预感越发强烈,一跃数阶,飞奔而上。
越往上走,越能看清,穹顶峰上好几处天空都浓烟滚滚,夹杂电闪雷鸣。
穹顶峰之巅,狼藉一片,火烧林,冰锥满地,檐角损毁,看来经过了几场恶战。穹顶殿外,阵营分明的双方正对峙着。一方是人界修士,有站有躺,木清芳穿梭其中忙碌。另一方是身披黑铠的魔界士兵,黑压压呈排山倒海之势。虽然似乎暂时停战,可只要有人剑多出鞘一寸,必将重新引爆空气中的火药味。
看来洛冰河已经不屑于掩饰身份了,沈清秋并不惊讶。原着洛冰河暴露自己血统,也差不多是这个阶段。魔界上位已成定局,幻花宫也从里到外都被他洗脑,整治得服服帖帖,站稳脚跟,自然不需再遮遮掩掩。只是撕破脸皮的前景提要不同罢了。
峰上弟子虽都必须穿校服,但也有不少成名修士不必受此拘束,沈清秋一身格格不入的装束倒也没人太过在意,他挤到殿前,往里张望。
岳清源闭目而坐,柳清歌在他身后,手掌与他背部相接,两人身体四周灵力波动似乎不太稳定,恐怕都情况不好。
再见这两位掌门师兄和倒霉师弟,他们貌似又是被自己坑成了这样,沈清秋无比内疚,再一转头,呼吸滞了滞。
洛冰河沉沉地站在大殿另一侧。
他穿玄色,衬得皮肤白得透明,眼睛极黑,却又极亮,表情冷淡,却彷佛有两团鬼火在瞳孔中熊熊燃烧跳跃。漠北君立在他身后,虽然是副手的位置,却微微昂头,宛如一尊理所当然趾高气扬的冰雕。
在真实世界中再次亲眼看见洛冰河,沈清秋实在很难形容此刻的复杂心情。
此人固然是他不幸一生的罪魁祸首,可现在思来,似乎常常都是他自己理解错了洛冰河,乱搞一气,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他有责任,他承认。而且洛冰河也被他坑得不轻。因此,虽有尴尬,却无憎恶厌惧。
这就像看到一个妹子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就算她再丑,或者你再对她无感,至少也没办法讨厌她。虽说洛冰河不是妹子(却比妹子还麻烦),也绝对跟丑是极端反义词。
岳清源睁开双眼,齐清萋急道:「掌门师兄,你……无恙吧?」
岳清源摇了摇头,望着洛冰河,缓缓道:「昔年魔族攻上苍穹山派,阁下作为抵御魔族的一份子迎战,你师父更是以一身护下整个穹顶峰,不想今日,却也是你率领魔族,将苍穹山逼至如此境地。」
洛冰河淡淡地道:「若非贵派逼人太甚,我也不想这样。」
齐清萋气极反笑:「哈!哈!苍穹山派逼人太甚,真该让天下人来听听。你这白眼狼叛出师门、忘恩负义倒也罢了,逼自己师父在面前自爆,之后连死人都不放过,拿他尸体不知道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现在倒反咬一口,究竟是谁逼人太甚?!」
洛冰河对她的嘲讽充耳不闻,木然道:「下一个是谁?我要摘这题字了。」
沈清秋一惊,抬头望去。洛冰河说的题字,恐怕指的是穹顶殿中,高悬在上的横幅牌匾。「苍穹」二字是苍穹山派祖师之一亲手所题。年岁久远,意义非凡,相当于苍穹山的一块脸面。谁要摘了这题字,就相当于是扇了苍穹山派的脸一巴掌。
当年纱华铃贸贸然率一众武将围上穹顶峰,打的就是把这题字摘回魔界耀武扬威的主意。
齐清萋道:「你要战便战,一会儿烧个洞府,一会儿毁一座山门,现在又要来摘这题字,算是什么意思?零碎折磨不肯给个痛快?」
岳清源道:「齐师妹稍安勿躁。」他站起身来,虽处劣势,神色却稳如泰山,不乱军心,道:「清秋师弟的仙身已安置在殿内,他是我苍穹山派的人,更是清静峰的人,身陨后必然要下葬清静峰历代峰主墓林中,入土为安。阁下除非把苍穹山派尽数抹杀,否则,只要本门有人一息尚存,无论耗上多久,清秋师弟的尸身绝不会交予你手。」
在场数人齐声喝道:「正是如此!」
沈清秋就知道他们会是这个态度。正是因为苍穹山派一定会尽全力护住他那具躯壳,沈清秋才必须要回来和他们通气。
初时的震惊和慌乱过后,沈清秋静心想想,也想通了。尸体不过是尸体而已,洛冰河要便拿去,随他怎么高兴怎么玩。他本人回来,苍穹山撒手不管便是。可他来的毕竟迟了。
洛冰河一扯嘴角,笑得冰凉。他低了低头,慢条斯理道:「我绝不会亲自对苍穹山动手。也不会杀一名苍穹山派的门人。可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慢慢耗」三个字,一个一个,清晰地砸在沈清秋耳朵里,他忽然整颗心往下沉去。
洛冰河绝不会是这么客客气气和你玩儿文斗的人。懒得虚与委蛇地伪装之后,他想要某派的任何东西,他就会采取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血洗,杀光,然后拿走。
可洛冰河居然能这样有耐心耗了两天,不像是有了这种閒情逸致,反而更像是在等着什么。
比如,等着沈清秋自己出来。
沈清秋攥紧了拳头。
洛冰河道:「动手。」
漠北君「哦」了一声,上前一步,忽然道:「我已经动手很多次了。」
殿外那一堆爆炸的冰刺和坑坑洼洼的地表墙面,都是他的杰作。
洛冰河道:「那就随便找个人,代你动手。」
漠北君点了点头,伸手在后一捞,捞出个畏畏缩缩的人。
他把这人拎小鸡一样拎了出来,扑通一声,扔到双方中间那一大片空地上。
尚清华魂飞魄散地爬起来,苍穹山派众人一看他,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何止他们,沈清秋也要眼睛嘴巴里狂喷怒火:坑爹的向天打飞机菊苣啊草草草!!!
齐清萋刷的一下拔出佩剑,喝道:「叛徒!」
尚清华赔笑道:「齐师妹,有话好好说。不要舞刀弄剑的……」齐清萋早就一剑刺过去,怒道:「谁是你师妹!」尚清华连忙避开,往漠北君身后躲。漠北君毫不留情,一脚把他踹回来。尚清华苦着脸道:「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别这样,让别人看咱们同门相残的笑话。」
太不要脸了。尚清华真是比他想像的还没节操,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太不要脸了!
齐清萋骂道;「谁跟你是同门?仙盟大会你放魔物进去,想过死伤的苍穹山派弟子是你同门?叛逃去魔界,想过我们是你同门?今天跟这混世魔王打上山来,你也有脸自称同门?!」
两人在殿中你追我赶,简直是一场闹剧。沈清秋在一旁看着,心潮随之起伏:「砍砍砍……砍死他!我!就差一点儿!师妹砍他胯【下!!!」
那头鸡飞狗跳,这头,却是谁也笑不出来。
柳清歌撤去加在岳清源背后的灵力,平息完毕,站起身来。乘鸾在鞘中战栗不止,嗡鸣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