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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山气的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想起那一幕,巧儿不由又抬起头,隐晦地瞧了哥哥一眼。
虽然在外面听不见屋内的声音,但就算是没经过人事,她都能猜出来哥哥嫂嫂这么半天偷偷做了些什么,更遑论是走南闯北的萧山哥。
小姑娘的耳根子烧成了红色。
赵毅眼力好,发现了妹妹眼中的揶揄,他不大自在地咳了咳,侧过头,语气淡淡地解释了一句,“你嫂子刚刚肚子疼,我帮她看了看,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巧儿吐了吐舌,扭回脑袋,没再吱声。
看着妹妹的背影,赵毅的心思不由转到了萧山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那小子肯定不乐意了,风尘仆仆地喝了一肚子风沙赶了回来,却被他生生甩了脸子,又关在门外小半个下午,任是谁,心中定然也不会舒坦。
餮足的赵毅此刻心中终于涌起了一丝对兄弟的惭愧,他想了想,打算亲自登门道歉。
迈出门槛前,他没忘了叮嘱妹妹,“晚上我叫萧山来吃饭,过会儿记得把你嫂子叫起来,别让她睡多了。”
“嗯!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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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乖巧地做了个妇人揖,随着夫君刚落下的话音规规矩矩地叫了声“萧山大哥”。
看着那张粗布麻衣也掩不住的清绝艳色,萧山先是惊艳,继而震惊,随之忧虑,最后,他沉着一张脸入了座。
饭桌上,他的目光一直不曾从黎娇的身上离开过。
越看这女子的做派气度,萧山便越是暗暗心惊。
这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小门小户里养出来的闺女。
赵毅心疼媳妇,旁若无人地给她夹菜,黎娇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撒娇耍滑说不吃,只好把自己不爱吃的往一旁堆。
见她只吃那么一点点,比个猫儿吃的多不了几口,赵毅故意拧着眉头凶她,黎娇在桌下摇摇他的袖子,又眨巴了几下眼睛。
还没等她嘟起嘴巴,赵毅便受不住了,端起她剩下的饭菜,三口两口咽进了肚子。
萧山沉默地看着二人之间挡不住的甜蜜温馨,一颗心止不住越沉越低。如此事无巨细地呵护着,他兄弟这是,真的死心塌地地把自己拴在人家身上了。
被个女人哄得团团乱转,失了丈夫气概,成何体统?
萧山的剑眉越皱越紧,刚要忍不住开口说上两句时,这边赵毅看黎娇乖乖喝着蛋羹,终于抬眼瞅了瞅对面的萧山,打听起他在西北的情况。
萧山硬生生把自己想说的话给重新憋了回去,只是看向黎娇的眼神,也愈发的不善起来。
女人家家,颜色再好又有什么用?若是只能给夫家招来无尽的祸患,这容貌便是害人匪浅的祸水,
对面的厌恶目光不加掩饰地扫在自己身上,饶是黎娇只看了一眼,那明晃晃的鄙夷和嫌弃还是像一条小蛇一样,“刺溜”地一下钻进了她心里,搅得她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可他们分明才第一次见,这男人为何便对她抱有这样大的敌意?
黎娇如坐针毡,纤长的睫毛蝴蝶振翅般不安地颤动着。
赵毅自然也注意到了好友那阴狠的眼神,不由稀奇纳闷。可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的小媳妇本来胆子就小,肚子里又揣着个娃娃,哪禁得起萧山这样冷着个脸吓唬?
他从桌子底下狠狠蹬了对面一脚,警告的眼神里写着对自家媳妇十足十的维护。
萧山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与赵毅谈天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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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赵毅送萧山出门。
萧山的神色已经较刚才温和了许多,他把赵毅托他带回来的讨女子欢心的玩意儿一股脑地塞到了他怀里。
口中是米酒的香甜味道,萧山的嘴角却隐隐透着苦涩。
之前赵毅急匆匆带信叫他买些稀奇东西回去,他还以为是他这兄弟终于开了窍,知道买东西讨好姑娘,给自己寻摸婆娘了。
找媳妇这事不假,可他以为无非也就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农妇,但这个家伙倒好,直接一越数级,找了个国色天香闭月羞花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般的容貌,也不知他有没有那个福气消受。
赵毅从小命苦,萧山是真心希望他能早日成家生娃,过几天好日子,可现在……倒是让人说不出找这么个媳妇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你那媳妇……”开了个头,后面的话,萧山却接不下去了。
满腹的担忧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他们二人才是夫妻,赵毅家里的事,不该由他一个外人插手。更何况虽说他这怀疑不算毫无来由,但却也有几分杞人忧天的意思。
他说出口,可能非但不能引起兄弟的警醒,反而惹得二人徒生嫌隙。
一肚子的话,萧山最后只长叹了一声,“总之你小心些罢。”
黑眸盯了他良久,赵毅用力拍了拍好友的肩。
萧山捎回来的东西不少,黎娇一样一样地把那些新鲜物件从袋子里掏出来,
赵毅倒完水回来,就见自家媳妇正背对着他坐在炕上,周围堆了满满一圈的“宝贝”。
她在中间比比划划左挑右捡,像个家缠万贯、赏珍宝赏得眼花缭乱的地主婆。
就跟个没长大的小娃娃似的。
赵毅小心地避开她肚子,从背后悄无声息地将人环住,亲了一口她瓷白细腻的耳垂,垂眼问道,“干嘛呢?”
黎娇不由挑了挑柳眉。
她在挑东西啊,这还看不出来么?
只当他是没话找话,黎娇手上翻找的动作不停,只侧过头,嫌弃地睨了赵毅一眼,小嘴紧抿,不欲回答。
身子后边有了依靠,她自然而然放松了脊背,将自己和肚子里小娃娃的重量一并压在孩儿她爹的身上。
没得到回应,赵毅也不恼,长臂稳稳地托住母女二人,愉悦地嗅着媳妇发间的清香。
“嗯,”挑了许久,黎娇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拿起其中的一个话本子,颐指气使地朝赵毅努了努嘴,“好啦,今天晚上先看这个,剩下的你收起来,我要明天再看。”
咬了那朝他发号施令的小嘴一口,赵毅往她身后多塞了几个软枕头垫着,麻利地把散放在各处的东西重新装好,又用鸡毛掸子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褥子。
她皮肤娇嫩,身上粘着一根头发丝都嚷嚷着不舒服,更遑论旁的那些极硌人的杂物。
收拾好了,他对那正倚着被子看的津津有味的小媳妇招了招手,“过来,给你绞绞头发。”
只穿着一件轻薄鹅黄肚兜的黎娇伸着两只白生生的藕臂,一手抓着书,一手抓着赵毅朝她递过来的手,乳燕归巢般扑进了他怀里。
赵毅顺势接住她,自己盘腿坐好,然后将宛若一滩水的媳妇照着抱孩子的姿势在胸前摆正,又把那两条细白长腿妥善安置在他的右侧膝头上,这才攥着木梳子,轻柔地为她理顺秀发。
男人刚毅的下巴微微绷着,上面冒着几根泛青的胡茬,明明看起来就是个粗心笨拙的汉子,偏偏此刻,眼睛里却盛满了温柔与认真,仿佛在做着一件天底下最为重要的事情。
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他一样,如此事无巨细地体贴她、照顾她。
黎娇默默想着,眼眶不禁有些发热,心里无比想要他抱抱,于是她便伸出双手,环住了他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精壮腰身,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令人安心的男子气息。
怀里人突如其来的撒娇让正专心的赵毅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来。
她怀了孩子,比之前还要更黏腻人几分,他配合地回抱住她,却因为怕压着她肚子,不敢太过用力,只是松松地环住了她那粗了不止一倍的腰身。
屋中静谧,贴着她的臂膀不断向外散发着热气,刚抱了一小会儿,黎娇就困了,上下眼皮不住地往一块打架。
可是头发还没干,若是睡了会头疼,她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揉揉眼睛,翻着话本以提起精神。
赵毅早已习惯了她用完就丢的毛病,握着她已经梳顺了的湿漉漉的乌发,小心翼翼地开始擦拭,用力挤出那些偷偷藏在乌发里的水珠。
绞头发是个技术活,轻了,挤不干里头的水分,重了,则会惹得她娇气包似的连连喊疼。
练了这么多次,赵毅终于已经掌握了合适的力度,双手驾轻就熟地在锦缎似的黑发里穿梭。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不时经过她头顶,按揉起来颇为舒服。
黎娇享受地半眯起眼,嘴里字字清晰地读着书里狐妖与书生的故事,美其名曰是要给肚子的娃娃早早开教。
念给小娃听的话,哪能是这些离奇轶事呢?赵毅心中这样想,却闭紧了嘴巴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听着她婉转悦耳的声音,全当她是念给自己听的罢了。
“……回头是岸,终得善果,转世为人,寻得书生,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篇幅不长,黎娇念完了,尚有些意犹未尽,“夫君,你说,世间真有妖魔鬼怪么?”
赵毅淡淡地瞥了那小册子一眼,“不过都是写编来糊弄人的东西罢了。”
“唔,那夫君你说……真的有转世么?”
赵毅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飞快答道,“大抵,应该是没有的吧。”
一看他的神情,便知他又想起了前世的事,黎娇不由眼神微黯。
其实,她何尝没有想过要当一个好娘亲,到底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的。
生了小丫之后,她不止一次地冒出要和他安分守己过日子的想法。
虽然清苦,虽然贫穷,更是远不敌王爷侧妃尊贵荣华,但好歹,这个老实男人,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这对于女子来说,也就足够了。
想是这样想,做起来却远没有想的简单,两人长期形成之间的隔阂,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间便能土崩瓦解的。
她之前心高气傲了那么久,即便后来在心里勉强接受了这个夫君,也不愿自降身段主动讨好于他。
而赵毅呢,不知是不是被她之前的厌弃彻底冷了心,也甚少再上赶着做那些热脸贴她冷屁股的事了。
二人一直不冷不热地相处着,见她不似以往一样抵触自己,赵毅略略安了心。
直到街头巷尾传来了王爷大婚的消息,黎娇的心里,猛地又燃起了一簇火苗。
她本应该拥有的,是锦衣玉食,丫鬟簇拥,可如今,她只有不善言辞的夫君,体弱多病的孩子,不甚富裕的土房……这一切,都使她身心俱疲。
无法忍受生活的负担以及心头涌起的浓浓不甘,她一时间猪油蒙了心,狠心抛下夫君和染了伤寒的孩子,借着赶集的由头,逃出了山村。
而小丫因为没有了母乳的庇佑,高烧不起,无药可医,的确是她没有想到的。
在赵毅看来,一切的巧合都像是故意。黎娇先假意缓和两人关系,让他放下警惕,后设计仓皇逃走,甚至想置自己的亲生骨肉于死地。
两人各自思索着前尘往事,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开口。
刹那间,夫妻二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那样的冰冷疏离,黎娇本能地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抱着他的雪臂紧了又紧,喃喃地唤着,“夫君,夫君,夫君……”
赵毅猛然回神,看向怀里真实存在的温香软玉,低低地“嗯”了一声。
黎娇自他胸前抬起脸来,白白的贝齿不安地咬着下唇,试探般地问道,“夫君……如果要是,我一不小心也走丢了的话,你也会像狐妖找书生一样找我么?”
怀里露出的那张雪白小脸,和自己胸膛上成片的麦色对比鲜明,极为惹人怜爱。
赵毅不由心中一动,看着她眼中藏不住的期盼与渴望,竟说不出否定的回答。
他反复地问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可翻来覆去,答案也只有那一个,并变得愈发清晰而又明确,像是要冲破喉咙,直直从嘴里蹦出来一样。
便是重来一回又能如何,他依旧被她牢牢地抓在掌心,任他怎么费力,也翻腾不出去。
摸摸她鬓角乌压压的墨发,赵毅声音低沉,“嗯,找你,当然要找你,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给找回来。”
黎娇心满意足的笑了,她知道的,这个男人,虽然不太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更不会吟诗作对出口成章,但却从来不会对她撒谎。
他当真还是这样的放不下她!
黎娇的心头顿时比吃了蜜还要甜,美滋滋儿地往外面冒。
前世的委屈和愧疚顷刻间全部烟消云散,化为了乌有,她重重吮了一口男人凸起的喉结,笑的又软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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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萧山对赵毅媳妇的防备,在黎娇有孕的几个月来已经消失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了纯粹的眼热。
说起来,一年前,他和赵毅同是没娶上媳妇的单身汉子,可一年过后,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赵毅却已经娇妻在怀,连种下的种也马上就要瓜熟蒂落。
萧山心里酸的不行。
本来对找媳妇这事,他也没有多热衷,只是,见了他好兄弟和他媳妇热热闹闹过日子的样子,才明白,成了亲的滋味儿有多不一样。
萧山悄悄观察着,赵毅的媳妇虽然被他那好兄弟娇惯的十指不沾春阳水,可是架不住人家脑子里有点子,肚子里有墨水。
他虽看不上那些世家贵女无病呻吟伤春悲秋的惺惺之态,却也不得不承认,知书达理的闺秀总是要比只会蛮不讲理、哭天嚎地的无知村妇强上一些。
那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又能怎样,起码这饭食比以前要强了不知多少倍,在他厚颜无耻光明正大地蹭了几回饭之后,萧山脸不红心不跳地掐着一天三顿的饭点来。
来的多了,他面上虽不显,心里却越发羡慕自家兄弟连手上受了伤都有人心疼。就那么一个小破口子,那小媳妇却心疼得要死,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连成串往下掉。
后来不知赵毅对她说了些什么,她这才破涕为笑,露出了两个俏丽可爱的小酒窝,最后,两人又亲亲密密地黏在了一起。
这回,黎娇宁可顶着大太阳也不肯再离开一步了,眼巴巴地瞅着自家夫君干活。
被小媳妇这样崇拜似的瞧着,赵毅心里舒坦得不得了,一手拿着爬犁,一手握着媳妇,浑身上下像有使不完的劲一样,一下比一下刨得更深。
做累了,赵毅便直身站一会,黎娇就从怀里掏出自己女儿家的香帕,丝毫不嫌弃地一下下擦着男人脸上的臭汗,若是视线恰巧相遇,二人便相视一笑。
其中情意绵绵,不足为外人道也。
看着兄弟脸上荡漾又享受的笑容,萧山嫉妒的恨不得揍上两拳。
当着他的面都这样不避讳,不知入了夜上了炕,两人会怎样黏糊。
萧山烦躁地翻过身,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躺在平整的麦地上胡思乱想。
若是他也有一个这样娇滴滴招人疼的小媳妇,晚上能同他躺一个被窝盖一床铺盖,他怕是也舍不得叫她做这做那,免得粗了那纤纤玉手。
他肯定,也会对他媳妇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