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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话语,将正在开怀大嚼的小吃货来福吓了一跳,见到叶白终于醒来,立刻放下嘴里的灵石,昂首挺胸,挥舞爪子,示意自己这半年来每日认真看护,从未懈怠。
叶白知道这是个惫懒家伙,也不与它计较,轻声道:“准备一下吧,我打算下到谷底探一探了,你给我引路。”
小灵狸正待反抗,要去你去,老子打死也不去。叶白右手一招,取过地上放着的小堆灵石,放入储物袋中,认真道:“此事没得商量!”
按照叶白的想法,是打算修炼到炼气十一层,或者更高一点,再下去查看的,可是心中总有另外一个声音催促着他,快下来吧,快下来吧。这个古怪的念头像钻头一样钻得他骨髓发痒,再难入定,勉强修炼下去,恐怕真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叶白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想,此事恐怕与小灵狸提到过的恐怖存在有些关系。修道流派,成千上万,自有一些擅长蛊惑人心的旁门左道之术。
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那我便来会一会你!叶白站起身子,豪气顿生。
谷底到底是一处什么样的景象,小灵狸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不想多说,望着趴在自己肩膀上,不情不愿,神色勉强的小东西,叶白索性不再问它,还是自己看吧。
挑了一个白雾稀薄的日子,一道剑光从洞中一闪而出,钻入崖下。
连云山脉亦是深壑沟谷密布的所在,种种奇观,不一而足,可是却没有一处地方有这处山崖下,更加阴森恐怖。
越往下去,生命的气息越见稀少,飞鸟,蛇虫,野草,灌木,一路越来越少,黝黑的山脊,光秃秃的暴露在叶白的视线下,散发着冷漠冰凉的气息。
越往下光线越来越暗,叶白不得不取出一块火荧石,靠着火荧石的微弱光芒,照亮周身几丈内的事物,摸索着前进。
担心受到袭击,叶白靠着山壁,缓缓降下飞剑,随着谷底临近,小灵狸的表情越来越僵硬,死死抓住叶白肩膀上的衣服,好似那个让它刻骨铭心的强大存在随时会冒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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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茶的功夫后,终于降到谷底。
“我的天哪,这是一座死去的森林”,叶白从没有想到下来后,会见到这样一副景象,开口惊叹。
入目处,尽是灰色,褐色,黑色的高大树木。沉默的巨人一般,耸立在大地上,有些竟高达百丈,从远处看去,那层层叠叠的庞大树冠,像一片片乌云一样,铺天盖地。
树枝,叶片,甚至树皮的纹理,都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只是再不是生机勃勃的绿色,而是死亡一般的灰暗。
整座森林里的植物仿佛是在同一时间被抽走生机,突然死去,而它死后,时间便在这里凝固了。没有腐烂,没有枯萎,一切都停留在它们死去的那一瞬间。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忍不住去猜想,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可以瞬间夺走这里的所有生机。
叶白知道,十年一次的试炼结束后,雷落之渊就会开始弥漫一股死气狂潮,可还是不认为那股死气狂潮有这样诡异震慑的力量。因为总是有很多顽强的生命能够躲过去,等待新生的到来。而这里,只有死亡,仿佛传说中的森罗地狱。
整座森林死一般的寂静,看不到任何生命迹象,如果有活物接近,必可在第一时间被察觉到。
叶白不敢大意,神识立刻扫过能够覆盖的每一寸角落,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越是这样,叶白越不敢放松,眉毛上挑,面色阴郁。忽然伸出手掌,在虚空中拂了一把,指尖立刻传来干涩刺激的感觉,空气中的灵气非常稀薄,可说接近与无,修道之士是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中长久呆下去的,若是得不到灵气的补充,连自身蕴涵的元气,也会渐渐向外散发。
虽然没有感觉到灵气的存在,但叶白却敏锐的捕捉到空气中弥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威压,透着阴凉幽暗的气息,那是叶白从未感到过的,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小灵狸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已经开始剧烈颤抖,伸出爪子,指了一个方向,意思是说,储物袋便是在那里发现的。
叶白换了一块更大更亮的火荧石照亮四周,不再感慨停留,往前走去。走了几步,才发现地面也与寻常不同,变成了黄色沙块状的物质,极其松软,一踩便碎,发出吃吃的响声,脚步踩上去,有种陷进去的感觉。显然,大地也失去了滋养一切生命的能力。
叶白不敢再行走,改为御剑飞行。因为空气中灵气稀缺的缘故,飞剑的速度也慢了许多,仿佛垂暮的老人一般,慢慢悠悠。
一时间,除了飞剑破空的声音,再没有其他任何响声,四周安静像是掩埋了千万年的坟墓。事实上,这里也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坟墓,只不过埋葬的是树,是草,是大地,而不是某个人。
飞行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后,一人一兽来到了一处低矮的洼地边上,附近仍保留着死去着死去水草的遗迹,看的出来,这里曾经是一汪水池。
叶白一眼便看见了横在地上两具男性遗骸,并排盘膝坐在那里,相隔很近。肉身早已经腐烂掉,只剩尚算完整的衣服包裹着骨头。
其中一人的小指骨骼只有半截,若不细看,很难发现。竟然是他!叶白心中一怔。
断指之人叫做江柳,也是连云道宗这一届的出名弟子,出身元墨峰,排行老二,虽是个修士,却对人世间的男欢女爱异常喜好,屡次纠缠紫竹林的女弟子,终于惹出紫竹林掌座灵韵仙子的怒火,削了他半截手指以示惩戒。
此事在连云道宗内传的沸沸扬扬,即便以叶白的一心修炼,不问外事,也多少听说过一些。
叶白摸了摸下巴,既然此人是江柳,那么另外一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必定是与他形影不离的孪生兄弟江柏,也是一个好色之徒。两人虽然品行不端,兄弟感情却很深厚,一向同进同出。没想到,居然都死在了这里。
要知道,这两人的修为都是货真价实的炼气十层。元墨峰的大苍真人对门下弟子向来不吝丹药,丝毫不担心有境界不稳,拔苗助长的危险。因为此老手中有着一桩奇宝,唤作“来生塔”,最擅模拟出虚虚实实的真实幻境,对提高心性有着绝大帮助。
叶白绕着二人的骸骨转了一圈,粗看来,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四周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两人仿佛只是在打坐中的自然坐化。
突然,叶白瞳孔微缩,盯住某处,很快便发现有些异常,二人的脊梁明显比寻常更笔挺耸直,连带着头颅也高高昂起,斜向上方。
这是只有在元神受到伤害,剧烈痛苦之下才会表现出的本能反应。因为这种伤害来自人体最神秘的脑部区域,极难抵抗,保持这种姿势能够稍微起到振奋意志,减缓痛苦的作用。叶白对这个动作最是熟悉,因为在那雷霆海洋中,他便是时刻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用意志对抗无穷无尽的雷霆之苦。
这片森林里潜伏着的存在,难道是个擅长元神攻击的家伙?叶白不愿再猜下去,连忙弯下腰去,摸索了一遍,最后在江柏的腰间摸出一个储物袋,也不查看,就要御剑飞走。
突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生起,叶白感觉到自己像是赤裸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当中,被一个无形无质的敌人窥视着。
叶白勉强运起全身元气,狠狠掐了一个剑诀,就要破空而去,身体却如泥牛若海一般,无法上行。好似有一堵看不见的墙一般,压在他的身上。
叶白见无法飞行,知道已无退路,立刻冷静下来,放出神识,隔绝开被窥视的冰凉感觉,断喝道:“何方高人,鬼鬼祟祟,莫非是不敢出来见人吗?”
话音传出半天,无人响应。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宁静,从四面八方传来,道:“小娃娃何必急着走呢,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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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低沉暗哑,充满了岁月流逝后的衰老味道,仿佛走到了生命尽头,只剩最后的苟延残喘。
淡淡的话语当中,带着一丝调笑和几分渴望,似乎只是一个躺在摇椅上的老人的最后念想,叫人不忍拒绝。
“我与前辈素不相识,恐怕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叶白冷静道。他自然是不敢大意,两具白花花的尸骨就躺在他的脚边呢。
“呵呵,我如今只是一缕残破的魂魄而已,困在此地多年,离形神俱灭已经不远,你实在是无须太紧张的”,那声音笑着道。
叶白听了此话,更加不敢大意,能够以魂魄之躯,在雷落之渊这样的险地生存下来,显然不是寻常修士。
叶白道:“前辈费尽心思,施展惑心之术,将晚辈诱到这里来,恐怕不是聊天这么简单吧。”
沉默了一会,声音再次响起,大方承认道:“岂只是你,方圆十里,都在我的神识笼罩之下,只要有任何人进入,我都会对他施展‘牵魂引’,让他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可惜数千年来,只成功过九次,你是第九个,也是境界最低的一个。”
此人口气极大,一开口便是数千年,叶白心中一震,修道之士虽然寿元长久,可终究还是有尽头的,只有金丹之上的修士才有着上千年的寿命,即使是金丹修士,若没有大机缘进入更高层次,也难活过三千年。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所图必然不小。叶白暗自警惕,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引小子来,所为何事?”
“老夫青夜,不过你一定未听说过我的名号,因为我本就不是此界之人”,老人青夜傲气道,说完顿了顿,“至于为何引你来,自有我的理由,不如先谈谈你吧,你们连云道宗的试炼之期,不是早过了吗?你为什么还能留在此界?”
“此事我也不知如何解释,晚辈在试炼中受伤昏迷过去,醒来便是这样,直到现在还觉得如在梦中。”叶白半真半假道。
青夜“哦”了一声,道:“你倒是好机缘,这里的东西虽然我看不上,但对你这样的炼气期修士来说,已经可算是天大的福缘了。想当初,老夫也是种种机缘巧合,才在修道之路上,走的更长久一点的。”
“前辈是有道真修,自然眼界高远,晚辈才刚刚踏入修行之门,境界低微,叫前辈见笑了。”
青夜哈哈一笑,笑声却是凄凉无比,“我如今这副模样,哪里还有资格笑你,相反,还有事求你呢!”
青夜的笑声,充满苍凉无奈,甚至可说尖锐刺耳,在森林里回响不绝,犹如夜枭,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吓的小灵狸连忙躲到叶白身后,偷眼四处打量,寻找话音的来处。
叶白皱了皱眉头,青夜说话越是客气,他越觉得心跳的厉害,脑中疑惑重重。道:“不知前辈有何为难之处,晚辈修为底下,恐怕难当重任。”
青夜道:“这个暂且不谈,等你听完我的故事,再做决定。你放心,老夫不会强逼你的。”
已经都把我堵在这里不让走了,不逼才有鬼呢,叶白心中腹诽不已。
“地上那两人是你的同门吧,幸好老夫两年前才和他们讲过,否则恐怕又要回忆很长时间,唉,独自一人,困在这里,太久不说话,真的觉得和凡人没有两样,记忆衰退的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絮叨了。”
叶白没有说话,心中却还是有点期待,这源于他少年时期的习惯,特别爱看这类传奇异志类故事,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将来,他也会是人们口中的一段传奇。
青夜自然不知道然不知道他叶白心中的想法,整理一下思绪,将自己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八千年前,离这里无数里之遥的天缘星上,诞生了一个绝顶的修道天才,此人七岁修道,十五筑基,百岁结丹,一千岁成就元婴,再三千年修到离尘之境,一时风光无两,天下瞩目。
后来此人约了一群至交好友,去探索一处废弃的尘封之星,在那里发现了一件奇宝,为了宝贝归属,他们起了争执,最终大打出手,矛头首先便指向了修为最高的这位离尘中期修士。
故事只有寥寥几句,但青夜每说一句,都要停顿许久,整理情绪,显然正沉浸在回忆当中,不可自拔。
“老夫最终不敌,施展保命神通,破界逃走,没想到却是来到这个鬼地方,我们比拼时产生的磁场风暴湮灭了我的肉身,连元神也遭到重创。那股巨大的力量将这里的灵气一扫而空,我这元神之体不光无法恢复,而且每天都在衰退。”
“小子,你知不知道,每一天每一刻,都能感受自己元神的衰退,生命的流逝,却又无力抵抗,是什么感觉,若不是老夫心中尚有牵挂,早就自爆了事了!”
“前辈为何不离开这处深谷,据我所知,悬崖上方的灵气相当充沛。”叶白问道。
“你当我不想吗?”青夜不甘心道:“那场磁场风暴将这里同化成了磁极之地,仿若一个大盖子罩住了这里,任何元神之体都无法离开这里的。”
“如今,老夫已经到了消散边缘,离真正的死亡已经不远,只是心中还有几桩牵挂未了,一直在等着有缘人出现。”
叶白心中仍是疑虑重重,虽然有些同情老者的遭遇,但想到自己之前的那八个死鬼,再看看躺在脚边的江柳江柏两兄弟,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有前面那八人不是够了吗,为何他们会死在这里?”
青夜道:“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老夫自然不会让你白白跑腿,只要你答应下来,并且立下血誓,老夫便可施展‘元神灌体之术’将一身残存的修为尽数传于你,还可传你几样大神通,保你以后在修行路上,突飞猛进。”
“不过想要传承我的修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在你之前的,那八个人道心不够坚定,都失败了。失败的结果便是陨落,再无退路。”
叶白的父亲是个私盐贩子,他也沾染了些贪利多疑的性子,没有立刻回答青夜,心中反复衡量得失,怎么看都像是一笔自己得利的交易。将来如果有能力,便帮老者了了心愿,退一万步讲,即便将来修不到那离尘之境,至少眼下还能落到几样好处,修为神通,一样不少。
要命的是,叶白前面的八位兄台,都死在了那什么元神灌体之术下,他凭什么可以捱过去?要不,咱不灌了?
心中这么想着,叶白脱口而出道:“晚辈十分同情前辈的遭遇,只恐无福消受前辈的修为,前辈如若不弃,传下几样神通即可,等晚辈境界到了,一样可以帮助前辈了却心愿的。”
青夜冷哼一声道:“小子,你倒是想得美,不是老夫打击你,你的资质比起前面八人,差的太远了。若无老夫的元神灌体,以你的资质,慢说是离尘,就是那金丹境界,也绝无可能。若不是老夫行将消散,宁愿再等十年,挑个资质好的,也不会选你的。”
这还不是打击我啊?叶色面色阵红阵白。
“机缘就在你的面前,只看你敢不敢接了,你要想好了!”
青夜说是要叶白想好了,嘴上却没有停,接着蛊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得到,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失去,修道之路,与天争命,小子,你若是没有这点意志,还是早点回到凡俗,做个长命寿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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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再次恢复了寂静,叶白闭目不言。
青夜活了近万年,是个成了精的人物,察言观色自是小菜一碟,也不催促叶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罢了,小子,老夫知道你为人谨慎,心存疑虑,换成我也会思考再三的。这样吧,你取几块空白玉简出来。老夫先写几样大神通之术给你,你一看便知。”
叶白将信将疑,取出四块玉简放在手心。玉简无风自动,“嗉”的一声,凌空而立,一轮光晕绽放而开。
一股不知从何处诞生的黑色气流将之一卷,虚空之中,诞生无数铭文印记,闪着金色光芒,一个个涌进玉简内。
盏茶功夫,四块玉简上金芒散去,黑色气流也消散一空,玉简重新落回到叶白手中。
叶白伸入神识,细细查看。
第一块玉简上记载着一篇锻炼元神的法门,叫做太上感应篇,百十来字,字字晦涩,句句深奥,一时难以理解。
第二块玉简上是一门身法神通,叫做虚空步,法诀只有几句,却有一大堆的理论备注,好似怕人看不懂一般,事实上,叶白确实看不懂,那些涉及到空间法则的东西,仍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触及的。
第三块玉简上记载着一门剑道神通,唤作大罗仙剑。从如何打造这件法宝到如何祭炼剑诀,一样都不差。剑诀叶白还能看懂几分皮毛,那打造法宝的材料,居然一样都没听说过…有没有这么孤陋寡闻啊?
每一块玉简好象都十分玄奥,看的叶白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第四块玉简上,记载着青夜的几件嘱托之事,看起来有模有样,不似虚言。
青夜静静等着他看完,得意道:“怎么样,小子,见识到老夫的厉害了吧?”他的声音比之前又有了一些虚弱,仿佛刚才消耗了很大元气。
“这个,确实,好象很厉害,但是不知道有多厉害啊…”,叶白支支吾吾,实话实说道。
青夜闻言大怒道:“小子,不要不识好歹,这可是我白云剑宗的不传之秘,若不是老夫离开宗门数千年,不知道境况,担心老夫死后绝了道统,是绝无可能传给你的。”
叶白尴尬笑道:“前辈,你也知道,我只是个炼气十层的小小修士,连资质都很差,你所记录的东西,实在看不明白,不如你再辛苦下,做个讲解。”
青夜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告诫自己,忍住,忍住,忍住,忍不住怎么办?就不忍了,破口大骂道:“老夫欠你们的啊,九个人,七个笨蛋,讲解个屁,以后境界上来了,自己慢慢体悟。”
叶白嘿然一笑,没有接话,静心等待。
青夜有求于人,最终还是先低头了,将神通中的玄奥之处一一点拨。
太上感应篇是锻炼元神的无上法门,炼气期就可修炼,只是入门极难,没有师傅讲解,是绝难看懂的,叶白总算有了一个初步了解,至于更深奥的东西,只能以后慢慢体会了。
“元气只是修道之基,元神才是大道法门,这门神通的强大之处,远在你的想象之上,你要仔你要仔细领悟。对了,你的老师可曾跟你深入讲解过元神修炼的诸般事宜?”青夜问道。
“不曾,我境界低微,老师只传了基本的修炼常识,和利用神识探察的天视地听之术。”
“那便好,那便好!”青夜满意道。
叶白奇道:“哪里好?”
“我这太上感应篇,和平常的元神锻炼之法大不相同,我正担心你之前学过其他法门,走上歧路。”
“哦!”
虚空步被青夜直接略过,这门神通根本不是叶白这个层次能触及的,就是他的老师“御剑生”步渊也没有这个资格。
叶白还想问,被青夜劈头盖脸一顿瘟骂。
大罗仙剑青夜讲解的最是透彻,看得出来,他在这门神通上的研究很深。按照青夜所说,这门神通练到极处,可屠仙灭神。
可惜的是炼制此剑的材料太过苛刻,连青夜自己也才找到十之一二,剑胚造了小半,还留在白云剑宗的葬剑池里,叶白将来有机会,倒是可以自己取来接着炼制。
青夜没有吹牛,经过一翻讲解,叶白立刻便晓得这三样神通都是了不得的无上法门,博大精深,若是泄露出去,必定引起无数人争抢,掀起漫天腥风血雨。
“小子,你收了老夫的玉简,学了老夫的神通,便没有回头路了,这一点,你想必很清楚吧。”青夜严肃道。
叶白点了点头,事已至此,确实没有退路了,何况青夜明显是不可能放他离开的,不如赌一把,趁着青夜尚存,当然要赚足便宜。
青夜也明白他这点小算计,并不点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仿佛真的把他看作衣钵传人一般。
“几样后事,我都记在了最后一块玉简当中,等你以后修为上来,再去完成吧。好了,小子,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立誓吧。”
叶白收起玉简,点了点头,心头凝重。
修道之人,最重誓言,一言出口,便有天道感应,若是违背,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是血誓,这种以自身气血为引,沟通天地感应的法门,几乎每个修士都知道,但若不是到了生死关头,或者有天大的利益,绝无人敢轻易立下。
“快一点,我的时间不多了,刚才传下写下那几张玉简,已经消耗了我很大法力。”青夜催促道。
叶白眼中闪过坚定之色,运行元气,逼出一滴精血,弹入半空,仰天喝道:“以我之身,以精血为引,今立下血誓,他日修道有成,必助青夜了结心愿。如有违背,愿受天惩雷罚”。
话音刚落,便有天地感应,一股厚重的威压从天空直压下来,而叶白的那滴精血,却在瞬间红芒大作,慑人心神。
“轰!”一道雷霆突如其来,震耳欲聋。片刻之后,精血颜色变淡,渐至虚无,消散在空中,威压也缓缓退去。
“哈哈哈哈——”青夜笑道:“老夫没有看错你,你若是没什么问题就盘膝坐好,我这便把最后一点残存的修为传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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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调匀呼吸,将虚弱的感觉抛在脑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半会却也想不出来。一切似乎发生的太过顺利,塞完神通塞修为,这是古今异志上的情节,偏巧就让我碰上了?
思索了片刻,没有发觉异常,只好将疑虑暂时忘却,打探起其他事情。问道:“前辈既然知道我连云道宗十年一次的试炼,想必对这雷落之渊也有些了解,不知道可有走出这个空间的办法,难道非要等到下一次的界门开启?”
青夜想了想,道:“像这里一般的空间,我们高阶修士一般称为小世界,或是失落的空间,大多是因为天地大劫造成的,除非有强大的法宝或者神通,引起巨大的能量波动,才能撕开一道空间缝隙,从那道空间缝隙里逃出去,不过出去之后,又是哪一个空间,就不得而知了。你的修为太低,是绝无可能引发出这样的能量波动的,小子,你还是老老实实等着下一次的界门开启吧。”
叶白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并不如何沮丧,淡淡的点了点头。寻了一处干净地方,盘膝坐下,平静道:“晚辈再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前辈可以开始了!”
“这种元神灌体之术,最是考验人的心志毅力,你是老夫最后的希望了,可一定要顶住啊。”
青夜郑重道:“小子,你要记住,一会儿静心凝神,千万不可胡思乱想。放开心神,也绝对不要反抗,否则你身旁两堆白骨,就是你我二人的下场。”
叶白面无表情,青夜又反复叮嘱了几次,直到叶白重重点头,才收住口。
死寂的森林里,突然起了一丝风。越刮越大,沉睡的森林仿佛一下子舒醒过来一般,树木,败草剧烈摇动,因为早就死去的缘故,迅速被巨大的气流绞成了残枝断叶,随着风一起狂奔乱舞。
汹涌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叶白身边,带着枯枝烂叶砸向叶白。
叶白刚要祭起灵气罩护住周身,青夜大喝道:“不要抵抗,这是我的元神动荡引起的变化,对你没有什么伤害。”
叶白依言,一动不动,身体缓缓升空,定在了高过地面三尺的地方,很快便被树叶包裹,变成一个灰黑色的巨茧,还在不断的扩张变大。
一股暖意袭来,叶白从紧张戒备的状态中放松下来,昏昏欲睡,口鼻断绝了一切呼吸,仿佛回到了娘胎中的胎息时期。
叶白只觉得自己好象做了一个梦,梦里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光球,在波光粼粼,闪着五彩光点的的湖上飘荡,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突然,一阵撕裂般的痛感,另外一个更大的白色光球,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张开裂缝样的大口,就从小绿球上咬下一口。小绿球疼痛难忍,连忙飞往别处。
“小子,别跑,让我吃了你!”青夜的声音在叶白的脑海中突然炸响,晴天霹雳一般,语调阴森冷酷,绝不似刚才的平和温润的印象。
叶白从温暖的睡意中,回到冰凉的现实,一把睁开双眼开双眼,怒喝道:“前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吞噬我的元神?”
“小子,不要着急,老夫只是担心你的资质太差,怕你无法完成我的交代,临时改了主意,还是由我亲自去做比较合适。现在嘛?自然是要夺舍。”
叶白心中剧震,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原来老家伙根本不是想传自己修为,而是要骗自己敞开心神,好进入夺舍,占了自己的肉身。
肉身崩碎的修士,如果元神尚存,便可重新找一具肉身,将自己的元神融入到这具肉身内,占据这具身体,而这身体主人原来的元神则会消亡掉,这个过程称为夺舍。
表面看来很简单,实际上整个过程是极其危险的。
首先便是需要控制住对方的意识,避免因为对方剧烈反抗带来的冲击。青夜没有这么做,显然已经到了生命尽头,无能为力,只有通过其他手段欺骗对方敞开心神。而他也确实老奸巨滑,编造了一连串谎言,甚至不惜舍出三门神通,还故意整出血誓的桥段,将整个故事圆到天衣无缝。
此人算计,天下独绝,连叶白不愿接受修为传承的理由都算计到了,而他的反驳更让叶白觉得是自己不通情理。
其次便是双方的境界不能太大,否则被夺舍的躯体,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夺舍时的巨大冲击力带来的痛苦而自行崩溃掉,而强行夺舍的主动元神也会受到巨大伤害。
青夜苟延残喘数千年,再加上失败了八次,元神已经虚弱到极致,但仍不是叶白这样的小小炼气修士可以承受的。叶白几可肯定,前面八人必定像他一样没有经受住蛊惑,被骗开了心神,最终又因为双方差距太大,肉身崩溃而亡。
叶白内心十分清楚,青夜绝不可能放过自己,一边操纵着自己的元神绿球,飞往别处,一边拖延时间,狠道:“我就是自爆元神肉身,也不让你的得逞的。”
青夜哈哈大笑,道:“小子,老夫费尽唇舌,放足钓饵,连压箱底的大神通之术也拿出三门,才引你上钩,敞开心神,任我元神进入,你以为你还有自爆的机会吗?”
“什么意思?”
“让你死后做个明白鬼,如今你的意识海由你我二人的元神共享,没有我的同意,你是不可能自爆成功的。”
叶白大惊,忆起青夜先前问自己,对元神修炼适宜了解多少,恐怕便是防着这一手,心中后悔不已,没文化,害死人哪。
青夜的白色元神,在意识海上空紧追不舍,他的元神强大的多,速度也更快,很快就追上,一口咬住叶白的绿色元神。
叶白没有办法,只能舍弃被咬住的那一块,忍着巨痛,让那部分脱离开来,自身再继续逃命。
一舍一得,几个回合下来,白色光球越发壮大,开始泛起微弱的点点绿芒,而绿色光球只剩巴掌大的一块,只要再来一次,便会彻底消失。
青夜得意道:“小子,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现在可以讲了,老夫看在你提供肉身的份上,会帮你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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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犹在耳,两个光球下方的湖面,泛起了波动,五彩斑斓的晶点散往四周,“呼”的一声,一个拳头大的紫色珠子冲天而起,直挂半空。
青夜定住元神,探视片刻,疑惑道:“哪里来的珠子?里面好象有股很强大的力量”。
叶白也是一楞,“这个珠子,好象很熟悉,这不是我吞下去的紫色珠子吗?它不是消失了吗?怎么躲到了我的意识海里?”
紫珠太阳一样挂在空中,异芒一闪,并发出璀璨耀眼的紫色光芒。照耀着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叶白的绿色元神只觉得一阵舒畅,被温暖的感觉包围,被白色光球咬去大半的虚弱感觉也迅速变的饱和充沛起来,体积也快速壮大。
而青夜的白色元神,感觉却截然不同,如同冰入火海,有了融化的迹象,光球分解成一滴粒粒白色的晶点,汇入到下方的湖泊中。
“啊——”青夜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号,飞快移动,想要躲避紫芒的照射,可是这片意识海面积本就只有湖泊大小,无一处不在紫芒普照之下。
“小子,快把这该死的珠子收了,老夫认栽了,立刻退出这里,放你离开。”
“前辈高看小子了,这颗珠子并不受我的控制。”叶白懒洋洋道,口气随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老夫可立下毒誓,这一次绝不是欺骗你,老夫还有几样大神通,都可以传给你,只要你肯放过我,大不了我再等十年便是。”青夜近乎哀求道。
叶白倒是有些意动,只是真的控制不了紫色珠子,没有再说话。一时间,四周只有青夜绝望的呐喊声传荡。
青夜的元神在紫珠照耀下,快速融化,很快就便成了指甲盖般的大小,行将消散。
知道自己此次再无幸免,青夜用尽最后的气力道:“小子,老夫算计于你,如今失败,也无话可说,但是嘱托你的几件事情,都是真的,传你的三样神通,也没有任何篡改之处,连残存的元神现在也融进了你的意识海中,以后你必将受益无穷,可说让你占尽便宜,求你念这一点上,记得自己的誓言,帮老夫了却心愿。”
叶白想了想,出声同意。
随着最后一粒白色晶点滴落,青夜终于彻底消亡。一代大宗,赔上元神之力,搭上三门神通,放尽钓饵,却在一颗莫名其妙的珠子面前折戟沉沙,魂飞魄散。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叶白又驻足等了会,才过去查看,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终于放下心来。
然而,他的痛苦还没有结束,汇入青夜元神的湖泊,很快就水开一样,翻涌起来,掀起滔天巨浪,不断向外扩张。
剧烈的疼痛感,在叶白脑中蔓延,像无数把小剑在扎着他的骨髓,无法抵抗,瞬间便昏死过去。
而在叶白昏过去的那一刻,高悬的紫色珠子,珠子,光芒再次炽烈起来,将照射到的每一处波涛紧紧压制,把滚滚洪流疏导成涓涓细水,流向四方。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从脑部传到全身各处,将叶白从昏睡中惊醒。
叶白刚醒来,立刻发现脑袋沉重无比,隐隐作痛,四肢也酸软无力,仿佛大病初愈一般,连睁开眼睛都变的十分艰难,仿佛全身力气都被耗空了。
迷迷糊糊之中,叶白想起之前的一切,立刻打了一个冷颤,强运起一丝元力,睁开眼睛,检查身体的状况。
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半截身子已经被枝叶埋没,转了转头颅,感觉到意识对身体的控制,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松了口起,轻声道:“还好,我还是我!”
每一次从死亡边缘的归来,都让叶白有重生的感觉,心性意志也变的大不一样。
回忆起这场交锋中,青夜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仿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有些看似为他着想,却往往又能勾起叶白内心深处的无尽渴望,算计到了叶白的每一个反应。可以说,在这场算计之斗中,叶白全面落在下风,青夜算对了所有事情,却输给一个意外的东西,那便是紫珠。
原本已经被叶白有意无意忽略掉的紫珠,却突然出现救了他一命。叶白还不知道,如果没有紫色珠子,即便他没死在青夜的吞噬之下,也绝熬不过之后元神暴涨之痛。
只是紫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具有令青夜也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叶白还是搞不清楚。想到这里,叶白神识探入意识海中,审视内府。
“咦!”叶白惊了一声道,意识海竟由原来的湖泊大小,变成了汪洋一般的存在,原本五彩斑斓的湖面,也变成了莹白色的雾状物质。而紫珠已经不在空中,不知道到躲到哪个角落里,叶白还是无法察觉。
叶白放开神识,施展天视地听之术,神识立刻如电一般蔓延出去,所到之处,任何风吹草动,都如眼亲见,如耳亲闻,清晰无比,连细微的灵气波动也看的一清二楚,仿佛一张最真实的画卷一般展开在他的眼前。
叶白看到小灵狸正躺在不远的地上,一动不动,口鼻之间还有微弱的气流吸进呼出,估计是被青夜弄晕过去,应无大碍。
范围越伸越广,到了森林的外围,峡谷的周边,悬崖的下方岩石处,还在不断延伸,直到了谷底往上两百多丈高处才达到极限,而这个范围比叶白之前,大了十倍不止。
叶白心中一阵狂喜,比起小灵狸的收藏,比起江柳江柏兄弟的储物袋,这一次的元神爆涨,才是大收获,而紫珠更是一个有待发觉的巨大惊喜。
想到这里,叶白摸出青夜留下的三张玉简,感受着其中的大道法门,知道还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修炼的,但也足够期待,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得来不易啊,可惜,好是好,吃不到啊!”
不知为何,此刻叶白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少年时期偷窥过的怡红院中小红的曼妙身姿…
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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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从第十年开始,叶白停止了打坐修炼,每天都要到界门位置的山顶上来看一看,他不知道界门究竟会在哪一天打开,担心错过了时机。
小灵狸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常常对他露出鄙视的表情。神识一扫,就能察觉到的事情,何必天天跑来跑去。
每每此时,叶白总是流露出魂断神伤的表情,一个男人,和一只雄性狸猫,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一起呆了九年,还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吗?
都说修道之路是孤独而又漫长的,可是对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说,这个过程未免太残酷无聊了一些,叶白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有多少个十年,但肯定这一个十年会是终身难忘的。
自从死亡森林死里逃生后,叶白明白了一个道理。机缘这种东西,就像儿童手中的饭碗,不在于你能吃到多少,而在于你能吃下多少,盛的再多,没有一个好胃口,都是多余。
此后的几年中,叶白不再沉迷于杀妖寻宝,而是将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上。充足的灵石和源源不绝的天地灵气,让他在修炼之路上一帆风顺,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瓶颈。
第四年进阶炼气十一层,第六年十二层,第九年十三层大圆满,一切不可能的奇迹在这里上演。
最惊奇的是,叶白对太上感应篇也有了些心的,坚持修炼下,元神的发展壮大,不可以里计。
关于那三门神通,叶白将青夜算计他的每一个细节推敲了无数次后,觉得青夜完全没有做假的必要,因为当时他可说占尽上风,即使夺舍没有成功,叶白必然死亡,而青夜自己却可重新再来,就跟之前的八次一样。
至于冲击筑基之境,叶白倒是很想,只是没有领路之人,“御剑生”尚未传授他筑基的法门和诸般事宜,只能等到回宗之后了。
叶白有时候会想,若是老师知道这一切,他会怎么说?是平静的点点头,道一声:“小六,干的不错!”还是说:“你还差的远呢!”
其实,上面的哪一句叶白都可以接受,最担心的是,老师若是问道:“为什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你的师兄师姐呢?”
每每想到这里,叶白总是再无心修炼下去,走出洞府,看着远方的连绵群山,永远被一层深蓝色丝绸般的薄雾笼罩,美丽而又执着的存在着,但逝去的人却再也回来了了。
十年来,叶白抽出时间,将雷落之渊大略走了一遍,除了几处强大气息盘踞的地方,到处都回荡着他的剑啸之声。或许是因为飞剑速度又有提升的缘故,雷落之渊的面积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大了,大约和宋国差不多。走路要很久,坐马车当然要快一些。
收获自然也不少,叶白只取了离界门较远地方的,界门十日飞剑路程内的灵物再没动过,权当给以后的连云道宗弟子们,留一线机缘。只是储物袋的渐渐丰盈没能填补他内心的失落。
五师兄爆体而亡,自不必说。
二师兄三师兄的肉身都在北方的冰封之地中找到,保存的尚算完好,就连脸上的痛苦和绝望还可看的清清楚楚,叫人心,叫人心生不忍,叶白庄而重之的放入自己的储物袋里。
大师兄和四师姐却只找到几件遗物,一把宝剑,一根发簪,几件衣服,再无其他。宝剑和发簪是一定要带回去给老师的,衣服被叶白合葬在了一处山青水秀的小谷边。这对互相爱慕的男女,生前天天忙着各自的修炼,死后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明艳聪慧的四师姐,曾经在叶白心里停留过短暂的时间,叶白甚至对她,有过美好而纯洁的想象,现在人去楼空,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倒满酒杯,隔空敬了一杯,叶白一饮而尽。
十年时间,叶白从一个青春少年,长成了一个青年,身量高了一两寸,头发也长了许多,没有打理,只是用一根丝带随意扎了扎,披散在脑后,因为长期没有日照的缘故,原本微黑的面庞,开始白皙起来,气度却越发沉稳凝重。
小灵狸感觉到叶白抑郁的情绪,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扰,抱着自己的酒壶窝在皮褥子里,开怀畅饮。小家伙自从看叶白喝酒,讨过一口之后,也迷上了这种凡俗的东西,天天跑出去找灵物跟叶白换酒喝。可惜叶白自己也不多,连哄带骗,答应出去后买满一储物袋的酒给它,才肯罢休。
“我出去走一走”,叶白和小灵狸交代了一句,御剑而去,只留给它一个孤独萧索的背影。
人类真是太复杂了,实力进步的这么大,还天天板着个死人脸,小灵狸在心底嘀咕了几句,挥了挥爪子,示意收到。
叶白漫无目的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来到了界门所在的地方,身影落在火梨木下。
火梨木上的伤痕,这些年来在灵气的灌溉下,早已自己修复,不见了踪影,五年前结果了一次,叶白收了个干干净净,这一次的也已成熟,挂在树梢上,一个个黄色的果子,散发着惊人的灵气。
叶白没有打算再取,自从青夜的事件发生后,他便越发谨慎起来,不敢再随意留下痕迹。任谁知道他没有死在雷落之渊,反而一个人在里面渡过了十年光阴,都会猜到他有了些了不得的大机缘。到那时,人心叵测,只怕有大祸临头,连老师亦保不住自己。
想到这些,叶白对前途越发感到迷茫起来,连云道宗恐怕是不能轻易回去的,可是不回连云道宗,又到哪里寻找进阶筑基的法门?
就在此刻,叶白神识一动,察觉到空气中的天地灵气有了异常的波动,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数道五光十色的气流,以肉眼难察的速度,从四面八方会聚而来,山石树木,剧烈抖动。
叶白运足元气,驾驭飞剑远远跑开,隐匿气息,藏身在别处观看,直觉告诉他,他一直期待着的那个时刻,终于要到了,而那一刻并发出来的力量,绝不是他可以抗衡的。
果然,当那数道气流在某一个点上,不分先后,同时撞击的时候,虚空之中,诞生了一个黑漆漆的口子,气流仍在不断撞击着那道口子,口子越开越大,最终成了一个不规则的近似门的形状,散发出一层绿色的光芒。
气流微弱了许多,口子不再扩大,但源源不绝流入的气流也支撑着口子没有缩小。
界门,终于在十年后,再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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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嗖”,破空之声不断响起,一道道人影凭空出现,落在山顶上,很快便站满了平台。
“好充沛的天地灵气,竟比我们紫竹林里还要浓郁许多。”一位黄衣女子惊叹道,忍不住放开心神,重重呼吸了几口。
其他人也发现了异常,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纷纷点头。有些甚至当场就要坐下盘膝打坐。
一位二十多岁的英俊男子见状,摇了摇头,唏然一笑,傲然道:“各位同门,若是为了这些灵气而来,不妨慢慢享用,我要先走一步了,只是提醒各位,进了这里,便再无同门之义,若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抢我的东西,休怪我翻脸无情!”
此人气息磅礴,修为高深,兼且长年颐指号令养成的上位者气势,说起话来,有种唯我独尊的气概。
“若是你们明月峰的季苍茫说这句话,还有几分震摄之力,至于你李乘风嘛,哼哼!”一道糙如砾石的声音响起,带着冷哼声,刺人耳膜。
众人目光一起看向一个方向,那是一个瘦硬如铁的中年男人,面郏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凶煞之气,油然而生。
“我道是谁,原来是冷风师兄”,英俊男子李乘风笑道:“一个四十多岁还混在炼气十二层的废物,有何资格猖狂,你与苍茫大师兄同年进入连云道宗,如今他已经步入筑基之境,而你又再次进入雷落之渊,与师弟师妹们争夺机缘,不觉得羞耻吗?”
冷风眼中厉芒一闪而过,没有动怒,显然城府极深,即便是听到这样的嘲讽,也只是冷冷一笑,倨傲道:“季苍茫的确厉害,我自愧不如,不过这些年的三次比斗,他没有一次赢过我们沧浪峰的连夜雨师兄,你们这些用丹药喂出来的天才,战斗力未免太低了,师弟最好还是找几个人一起行动,莫要落单之下不小心给人宰了。”
人群中有人附和的笑了几句,细看去,个个煞气极重,显然都是沧浪峰的弟子。
争斗,从这一刻,便已开始。
叶白潜藏在一处偏僻角落的树丛中,隐匿气息,只用神识观察着这一切,他如今元神异常强大,自信筑基之下绝无人可以发现。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看着这出熟悉的场景,边看边消化着脑中的信息。
李乘风是明月峰这一代弟子中的二师兄,地位只在季苍茫之下,亦是一个天才,上次进入雷落之渊时,就有炼气十层的境界,十年过去,如今已经修到了十二层,不可谓精进不快。
不过叶白对此人没有什么好感,十年前,他曾经打伤叶白,抢了叶白发现的几块灵矿石。
至于冷风,叶白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个神秘人物,和连夜雨一样,常年在山下行走,传言杀戮之重,比连夜雨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二人之外,叶白还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上次也进来过,修为都大有精进,看来上次收获不小,宗门并不限制进入雷落之渊的次数,只要炼气五层以上,筑基之下,皆可报名参加。这一点,看似对那些年轻的天才子弟们不公平,其实是对他们的一次极大考验,修道路上,不问先后,将来与人打斗的时候,可没人同情你是个新手。
让叶白意外的是,紫竹林的女弟子们,这一次也进来几个,紫竹林的掌峰灵韵仙子曾严令不准弟子参加试炼,这一次不知为何改了主意。
在叶白思考的这当口,山顶众人口舌交锋不断,已经分成了三拨人马,泾渭分明。
明月峰和无锋谷弟子向来交好,两队人走在一起,明月峰主修的木系功法,无锋谷主修金系功法,腰间系着代表金木的金青二色腰带,一目了然,以李乘风为首。
沧浪峰和元墨峰弟子大多桀骜不训,脾性相投,代表着另外一拨,沧浪峰弟子专修冷门的冰系功法,而元墨峰弟子属火,腰间系着代表冰火的白红二色腰带,都说冰火不相融,两峰弟子处的却很融洽,以冷风为首。
原本老树峰的弟子是与后二者交好的,只是经过上一次的变故,新的弟子应还未成长起来,没有参加试炼,叶白也没有发现系着紫色腰带的弟子。
坐忘峰向来崇尚苦修,不问外事,紫竹林里尽是些女弟子,不喜争斗,算做另外一拨。这队人马隐隐以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清丽女子为首,叶白仔细看了看,隐约记得她似乎叫做慕婉贞。
除此之外,还有极多的外门弟子,修为不等,按照各自的交好,站在三队人马后面。
冷风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望向紫竹林那一拨,喝道:“卢笙,你缩在女人后面做什么?你们老树峰的庄衡和连夜雨师兄情同兄弟,我们两峰也向来交好,难道到了你这,竟变生疏了吗?”
叶白听到这里,精神一振,卢笙?老树峰?难道是老师新收的师弟吗?是哪一个?
叶白神识扫过众人,最终锁定在了一个神情阴郁,却没有系着紫色腰带的蓝衫少年身上,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熟悉的雷元气波动,心中一阵激动。
少年卢笙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茕茕孑立,仿佛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淡淡看了一眼冷风,轻声道:“我不知道什么庄衡,这一代的老树峰只有我一个弟子,我的事情,自然由我自己做主。”
冷风道:“步师叔非常人行非常事,上一次六大弟子都陨落在了雷落之渊,这一次居然还敢把你这个才炼气五层的弟子派来,佩服啊!不过你可要小心点,不要步了你师兄们的老路。”
卢笙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将内心深处的情绪藏的很深,但仍被叶白察觉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怨恨之色。
没有师兄们撑着门面,这位师弟的日子可想而知,并不好过。
这时,那紫竹林的清秀女子慕婉贞站出来,柔声道:“我们紫竹林和老树峰,这一次进来主要是寻人的,并无参与试炼竞争的意思,各位师兄师弟大可不必敌视,另外,冷风师兄,你似乎对我们紫竹林的女子,有些歧视,小妹不才,愿请教高明。”
冷风板着的脸上,终露出一丝苦笑,作揖道:“请教不敢当,师妹见谅,确是为兄言语有失,我对灵韵师叔一向是很尊敬的,争斗就不必了吧。”
谁不知道你们紫竹林的那位,向来护短,真打起来,回去有我的好果子吃吗。
冷风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连李乘风都向他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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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落之渊的开放时间只有十天,诸位若是再纠缠于口舌之争,怕是要十年后再来了”,一把柔和好听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此人眉清目秀,长相温润如玉,嘴角带着一言又止的神秘笑意,让人一见便大生好感。看腰间土系的黄色腰带和站立位置,应是坐忘峰的领头师兄。
“段桥师弟此话乃是正理!”冷风感激此人帮他解了围,出声附和了一句。
段桥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这是坐忘峰上弟子长期问道论道养成的涵养习气,予人从容不迫,谈笑自若的绝佳风采。
连云七脉当中,坐忘峰弟子一向很少,却个个修为深厚,段桥虽然只是排行第三,但已足够代表本峰出面。
“既然如此,各位,再会了”,李乘风也很果断,说完便立刻独自驾御飞剑直奔下方而去,去势如虹,众人完全不及反应。
“卑鄙!”冷风大叫一声,想起靠近界门处有一株火梨木,连忙跟了上去。
眨眼之间,李乘风已经赶到取下了三个果子,而大队人马也气势汹汹赶到,口舌之争终于变成了全武行。
只见刀光剑影,闪烁不停,施法捏诀,喝声不断。
叶白没有心思去关注这场打斗,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老树峰的新弟子卢笙身上。
根据刚才的对话,叶白知道这位小师弟,是老师特意派来打探自己六人下落的。不管怎样,叶白自己如今是无法立刻回去的,这位小师弟不能再出了差错,若是可能,叶白还想助他一臂之力,送他些机缘。
这位师弟也是个心思灵巧的人物,知道这样的比拼不是自己可以搅和进去的,不声不响的脱离了人群,往山下掠去。
叶白神识锁住他的位置,身影化作一道风线,悄悄跟了上去。
突然,叶白折往一颗大树后面,一动不动,却是又有几个人跟了上来。
“卢师弟,走的好快啊!”却是紫竹林的一群女弟子跟了上来,说话的是慕婉贞。
“原来是紫竹林的几位师姐们,小弟心系几位师兄们的下落,想早点找到线索,好回去向老师交代呢。”卢笙停住脚步道。
“我等此行亦为寻人,师弟若不介意,便一道上路吧,也好有个照应。”
“诸位师姐,老师交代,我的几位师兄失陷在西南方向大沼泽里,小弟打算去那里看一看,就不与各位同行了”。
卢笙连对方的路线也不问,直接出口拒绝,显然是不愿与她们同行。
慕婉贞眉头轻皱,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勉强,师弟一路小心了。”
“多谢师姐”,卢笙拱手离开。
慕婉贞远远看着卢笙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幽幽叹了口气。
&nbbsp;“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亏临行前老师还交代我们要照顾一下这个家伙呢。”一位嘴角有痣的红衫女子嗔道。
“师妹,不可胡言乱语,”慕婉贞嗔怪道。“老树峰的师兄们一去不归,确实叫人心痛,老师与步师伯渊源极深,我们照顾他也在情理之中,也许卢师弟有些其他寻人方法,不愿被人知道吧。”
“师姐,我们又去哪里寻找大师姐的踪迹呢,这雷落之渊也不知道有多大,说是大海捞针,一点也不为过啊”,另外一个黄衣女子道。
慕婉贞脸上泛起一丝叫人心碎的苦笑,无奈道:“其他几峰总以为大师姐一直在闭关苦修,谁会想到她在十年前违背老师命令,偷偷跑来试炼,也失踪在这里了呢。就连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呢。我们尽力便好,走吧!老师传给我一些寻人的法门,该有些帮助。”
紫竹林的大师姐,是灵韵仙子早年收的徒弟,来历神秘,连姓名也少有人知,天分才情却是上上之选,修为也早早的到了炼气十三层的大圆满之境,但是因为与人争斗,伤了道基,多年来一直闭关修养,却还是没能跨入筑基之境,这几乎成了灵韵仙子的一块心病。
雷落之渊无数年来陨落了多少天才人物,不得而知,只是叶白怎么也没想到,紫竹林的这位神秘的大师姐也失踪在这里了,在这里,失踪基本上就等于死亡。
看着一行靓丽的身影渐行渐远,叶白从树后探出身子,面色复杂,旋即将所有杂念抛在脑后,往卢笙前进的方向追去。
卢笙只有炼气五层,一路上均是小心翼翼,寻寻觅觅,极力避开那些山高林密的地方,速度并不快,还不时望向后方,似乎在看有没有人跟上来。
这个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叶白心中疑惑大起,老树峰如今势微,明面上又只有卢笙一个弟子,实力也很低微,对其他几峰根本没有威胁,傻子才会冒着激起老师怒火的危险去打他的主意。
这个家伙,究竟在躲避谁?
两个时辰后,卢笙来到一处安静的小谷里,这里地势偏僻,植被稀少,也没有任何的妖兽气息,绝少有人会注意到。
卢笙鬼鬼祟祟四处打量了几圈,最后选了一处天然洞穴,在洞口布了几个简单的阵法,做了些隐蔽,便住了进去,再没有动静。
两个时辰,六个时辰,一天…
叶白在外面守了整整两天,才恍然大悟。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这个混蛋!根本没想要去寻找自己六人的下落,竟然打算躲到十天试炼到期再出去,亏他面对紫竹林的女弟子竟还说的那般大义凛然。
实力低微,想躲过试炼本来无可厚非,可是如此敷衍老师的交代,阳奉阴违,便不可原谅了。
叶白六人,个个性格不同,但对“御剑生”步渊却极是尊敬,步渊虽然不大看得上叶白的资质,却是真正将叶白领上修仙之路的人,叶白心中将步渊看成父亲一般的人物,没料到新进的师弟性子却如此卑劣,虚伪狡诈,叫人大失所望。
此子若是成长起来,必定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这一刻,叶白身上杀意顿生,抑制不住的生起一丝杀了卢笙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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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夜色仍未散透,打更的余音还在袅袅传荡,燕老刀便醒了,推开趴在身上,睡的像死猪一般的小妾,起身披衣,简单梳洗了一下,走出家门。
边哼着小曲,边把玩着手中的石珠,迈着方步,走在沾着露气的青石板上,燕老刀开始了一天的巡街。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从没有一天改变过。
这样的活儿本来早就可以丢给下面的兄弟去做了,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个小捕快了,但是燕老刀坚持自己亲自去做,弟兄们又惊讶又高兴,觉得自己跟了个好上司。
燕老刀很满足,能够在五十五岁的年纪,做到江洲这样一个繁华大城的总捕头,在城内最好的地段,置了几栋院子,养着三个小妾,正妻连小妾们又给他生了五个儿子,确实该知足了。
“吆,燕捕头,”
“总捕头!来吃碗热呼的葱油面吧!”
一路上,不断有早起的摊贩们,跟燕老刀打着招呼,热情洋溢,燕老刀嘴角带笑,目不斜视,有时点头,有时不点,步伐依旧,没有停留。
这就是他每天早起的原因,一个人在得到了银两,房产,娇妻,美妾之后,总是会生出点别的嗜好,譬如喝酒,或者赌博。
燕老刀享受的是别人对他的关注,或者说是巴结。这种奇妙的感觉,常常让他生出一种类似和最疼爱的三姨太做完房事后的快感。
让他觉得,自己正处在生命中最好的时候,充满激情,活力,而不是一个快要躺在椅子上数落叶的糟老头子。
他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诠释自己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没有人会想到燕老刀内心深处的想法,当然,也许有人想到了,但他们一定不敢说。江州有几十万人口,消失几个,实在是很平常的事情,不会给太平盛世抹黑的。
从燕老刀家的大院子到江洲南边的码头,大约要半个时辰。他今天来的晚了一些,赶到的时候已经朝阳半升。
“燕捕头,今天可是迟到了啊,中午该罚一杯!”
“总捕头海量,一杯哪够,三杯才行”,一群大腹便便的员外们笑容满面的跑过来搭讪。
燕老刀打起精神回了几句,这些私盐贩子虽然举止很粗鲁,拉拉扯扯的,但是燕老刀很喜欢,比那些官老爷们好相处多了。
最重要的是,燕老刀需要和他们做一些买卖,买卖做的多了,燕老刀才有银子买房买地买小妾。
江州濒临汉水,汉水又直通大海,交通便利,盐运尤其发达,盐铁虽是国之利器,禁止私人买卖,但是总有一部分人能够游走在律法边缘,大发横财。
“江州最近不太平啊,刚刚在路上抓了一个惯偷,把事情解决了才匆匆赶来,天生劳碌命啊!”燕老刀若无其事道。
燕老刀没有胡说,他刚刚确实抓了一个惯偷,虽然那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虽然那个孩子只是偷了一个烧饼。
“燕捕头为一方百姓,保一方平安,早起晚归,确实辛苦!”马上便有人嚷嚷着要到江州最好的酒楼里为燕老刀置一桌,聊表敬意。
燕老刀假意推辞了一番,最终接受了一个叫赵五的邀请,这个赵五,是燕老刀的大主顾,两人合作了很多年,非常默契,交情深厚。
两人的第一次合作,是在十多年前,他们一起办掉了一个不听话的私盐贩子,从那天开始,燕老刀的官越做越官越做越大,赵五的生意越来越好,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好象姓叶?
有些记不起来了,燕老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始怀旧起来,也许真的老了。当一个人老了的时候,年轻时做过的亏心事,总是很容易在不经意间浮现在脑海中。
二人聊了几句,谈笑风生,相约一起去吃早点。
吃早点,一定要去长兴街的老字号“福聚楼”,这是江州百姓的常识,既然是常识,那么福聚楼的生意一定很好,既然生意很好,排队就很正常,既然一件事情很正常,那么便一定可以出现些例外,燕老刀就是个例外。
刚进酒楼,就由小二领到了二楼临窗的雅座上,很快,包子,馄吨,云卷,烫干丝,就摆满了一桌。二人边吃边聊,十分快意。
半盏茶的功夫后,小二又领了一个人上来,这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穿青衫,胡须拉茬,神色落寞,背着一把长剑。看起来像个走江湖的汉子,手头也不怎么宽裕。
连小二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将这个人领到二楼来,仿佛他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只被他看了一眼,就愿意听从他的任何吩咐。
二楼的客人此时已经坐的很满了,小二迎着赵五刀子般的眼神,将青年带到了他和燕老刀的桌子上。
燕老刀桌布下的手,轻轻拍了拍赵五捏紧的拳头,和气问道:“小兄弟很眼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啊?”
青年笑了笑,道:“只有捕快才这么跟别人说话,员外郎管的太宽了。”
“不巧的很,我就是一个捕快,还是江州最大的那个捕快。”燕老刀也笑了,眼睛眯成了一道缝,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表示他很生气。
他喜欢接受那些市井小民的巴结,可是不表示他喜欢和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四周的食客们感觉到这一桌的古怪气愤,寒气森森,有些认识燕老刀的,开始下楼结帐。
青年没有说话,食指弹了弹桌子,海碗中现磨的豆浆,像溪水倒流一般,向上飞起,直落到青年微张的嘴巴里,没有一滴溅在外面。
“味道比十几年前淡多了!”青年闭上眼睛,匝了匝嘴巴道,脸色十分失望。
高手!二楼静了下来。
赵五捏紧的拳头终于张开,这个人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燕老刀的拳头却由张开变成了捏紧,他本身亦是个武林好手,却敢肯定没有一个武林中人可以做到这一点,能做到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之士。
只一刹那,燕老刀松开拳头,起身抱拳道:“原来是位仙师,小老儿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楼上众人立刻激动起来,传说中的仙师,竟然就在他们眼前?
青年又吃了两个包子,放下筷子,追忆道:“十四年前,我爹经常带我来这里吃早点,那时的包子,馅大皮薄,比现在的实在多了。”
燕老刀一怔,点头怒声道:“仙师说的是,老朽一会儿便上报知府,查封了这家黑店,如此无良商家,定要重重惩罚。不知仙师府上哪里,令尊高姓,老朽许多年来都是这里的常客,说不准与仙师父亲有些交情。”
赵五也在旁边连连点头称是。
青年望着他笑了笑,道:“我爹的名字叫做叶二,怎么样,有没有印象?”
燕老刀凝神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印象,而他旁边的赵五,却在一瞬间,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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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在码头上跑的人,都喜欢论辈排行,比如有的人明明叫叶大富,大家却不叫他大富,而叫叶二,有的人明明叫赵魁,大家却叫他赵五。
叶二,赵五,光听名字就知道他们一定很熟悉,如果他们之间再发生一点不得不说的故事,那么这种对彼此的记忆一般都会很刻骨铭心。
青年没有等待他们的答复,转身下楼,身体诡异的摇晃了两下,消失在人群中。
后方传来人们惊恐的尖叫,好似见到了鲜血和死亡一般。
……
叶白没有杀卢笙,甚至没有对他做任何事,毁掉居住的洞府后,便带着小灵狸穿越界门,走出连云山脉,回到了故乡江州。
江州以鱼盐而闻名宋国,甚至有富甲天下的美称,步履所至,皆是一派繁华景象,沿街遍部了各色商贩,水果,笔墨,吃食,说书艺人,杂耍团体,应有尽有,叫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当叶白走在江州的每一条街道,他的心中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宁。十数年后,再回俗世,让他更加深刻的感悟仙凡之别。虽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炼气修士,甚至在这江州城中,他都能感觉到几股他难以抵抗的强大气息。但是心胸,眼界,阅历,各方面的增长,令他首次生出,举手投足之间,可改变一切的掌控感。
燕老刀和赵五,是他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执念,杀了两人后,叶白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欢喜,或者激动,原来二人只是轻轻掸一掸便可拂去的灰尘,只是晚了十来年才做而已。
寻到当年的坟墓,拜祭完了爹娘,叶白站在秀水街上,吃着金黄的煎饼果子,目光却是落在左侧的一家布料行里。
布料行的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笑容可掬,八面玲珑,迎来送往着一个个客人,抽空还给身边挺着大肚子刺绣的媳妇儿倒了杯热茶,一副恩爱模样。
媳妇儿没有接过茶杯,因为她正好奇的看着门外街上的青年男人,那个背剑的男人一直盯着她的老公看,目光温和,充满笑意。
胖掌柜见老婆有些走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来来往往的人流,并没有特别的东西。嘟囔道:“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媳妇回过头了,白了他一眼,摸着肚子,满面笑容道:“没什么,孩儿刚刚好象踢了我一脚。”
“真的?我听听,我听听”,胖掌柜乐了!
春雨巷的齐老虎,就没有那么高兴了。他唯一的闺女病了,病的很重,跑遍了江州大大小小的药铺,坐堂大夫都只是叹气摇头。齐老虎心如刀绞,恨不得打砸了这些庸医药店。
把坐堂大夫臭骂了一顿,齐老虎无奈之下,只能抓几副镇压疼痛的药,走出药铺,放下女儿后,没有立刻驾车回家,而是蹲坐在街边,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有滚烫的东西流下。
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八尺大汉现在的样子,经过的人们,开始对齐老虎指指点点,他根本不在乎,对所有人视而不见。
当然也就不会看到,一个青衣男子,钻进了他的马车,几息之后,又走了出来,不见了踪影。
“爹爹,你在干什么呀,暖暖饿了,想吃冰糖葫芦!”小女孩软棉棉的声音,在齐老虎耳边炸响。
齐老虎目瞪口呆,看着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女儿,仍是那副细脚伶仃的模样,红润样,红润的脸蛋上泛着奇妙的光泽。
小女孩好奇的看着齐老虎,眼神灵动,充满不解。
齐老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钻心的疼,再控制不住,抱过女儿,放声大哭。
……
叶白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儿时要好的朋友,如今过的很好,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虽然他们曾经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疏远了自己,但是叶白宁愿相信,那是因为年少无知和对官差的恐惧。
街上的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个笑的很欢的青年男子,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跑生计,做买卖,甚至是到青楼里发泄一下,总之,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在每一个人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才是主角。
叶白走过一条条街,看完一道道巷,最后来到东市,这是江州最繁荣也是最堕落的地方,酒楼,妓院,赌坊,比肩林立。
想起曾经飞扬激荡的少年时光,叶白笑了笑,漫步走进了最西首的怡红院。
才是上午,楼里没有什么客,几个老妈子模样的下人,懒洋洋的打扫着前一天留下的污秽。
老鸨上下打量了叶白几眼,打着哈欠道:“客官来的可早了些,姑娘们才睡下。”
叶白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摸出一块金子丢在桌上。
老鸨立刻有了精神,几步上前,抓起桌上的金子,咬了一口,媚笑道:“原来是位公子爷,小妇人有眼不识泰山,该打,公子爷可有相好的姑娘?楼里新来了几个北边的嫩雏,要不要尝一尝?”
“不必了,我找小红!”
“小红?”老鸨楞了,这样的名字,在妓院行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十五年的那个小红!”叶白提醒道。
十五年前叫小红,十五年后叫红姑,妓女的命运大约如此。
叶白拒绝了老鸨的领路,他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也许比老鸨还熟,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就瞒着老爹往这里送银子了,可惜银子都花在了茶水点心上,谁也不敢让这么小的孩子尝尝其中的销魂滋味。
叶白脚步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沉睡中的美梦。走到窗前,习惯性的往食指上嘬了嘬口水,就要捅破窗纸。
做完这个恶心的动作,叶白笑了,背过身去,扶着栏杆,看向楼下大厅,仿佛看见少时损友们,看着他坏笑,一个个乐得满地打滚。
门内传来泼水的声音,小红在洗澡,每个夜晚伺候完客人后,她都要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尽管她现在不再年轻,眼角有了藏也藏不住的鱼尾纹,肌肤也不再细腻,接的客人越来越少,但是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并没有改变。
叶白心中升起促狭的念头,神识一动,伸入房中,小红赤裸的身躯,立刻呈现在他面前。
……
街对面的酒楼上,一文士,一道人,觥酬交错,放荡形骸,其中那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文士,远远看着叶白伫立在小红门前,脸上浮现出一个猥琐的笑容,玩味道:“风韵犹存的妓女,英俊低调的后生,是欲望的做祟?还是老天注定的姻缘?”
“广陵王,你在说谁?”,道人问道。
“一个有趣的小子!”中年文士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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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小红已经是这副样子了。
叶白垂头丧气,踉踉跄跄走出怡红院,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大约便是这个意思。少年时的美好憧憬和渴望,被冰冷的现实迎头一棒,琉璃一般,碎了一地。
文士和道人,两个老男人,看的乐不可支,拍案叫绝,嘴中喷出无数龌龊的遐想。
叶白将杂念抛出脑海,自嘲的摇摇头,原本只是想了结少年时期的愿望,没想到小红已经是徐娘半老的妇人,男人和岁月一起,榨干了她的青春,美貌,窈窕的身材,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只留下行尸走肉一般的空壳和死去的灵魂。
时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它通过一种怎样的力量,将沧海变成了桑田,将红颜染成了白发,修道的目的,又到底为了什么?长生?长生之上,是否还有更辽阔高远的天空?
“小子,上来!”
叶白耳边一震,恍惚的心神如退潮一般,迅速回到自己的脑海,抬头看去,是身边酒店二楼上,一个留着八字胡,戴着一顶破破烂烂道冠的中年道人,道人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叶白却如遭电击,有种连灵魂亦被看穿的冰凉透骨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叶白只在大师伯千鹤子的眼中看到过一丝,是金丹?还是元婴,叶白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硬着头皮走上楼去。
境界相差太大,任何躲避都是徒劳。
八面通风,极其宽敞的二楼大厅里,只坐着两个人,道士不必再说,另外一个文士,相貌英伟,脸上挂着一丝懒散笑意,折扇轻摇,看不出是何材质,此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高贵气息,仿佛是易装游玩的王孙公子一般。
奇怪的是,二人明明坐在那里,叶白的神识却无法捕捉到他们的位置,仿佛二人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位面。
修道之人,不以相貌论年龄,眼前二人,只怕都是修行千年的老怪物了。没想到在江州随便乱转,都能碰上两个。
“叶白见过两位前辈!”叶白深吸口气道。
道人一对三角眼眨了几下,伸手示意他坐下,问道:“年纪轻轻,就有炼气十三层的境界,相当不错了,小子,老道问你,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我乃一介散修,无门无派,得了些机缘,侥幸炼到今天的境界,前辈过奖了。”叶白不愿暴露与连云道宗的关系,随口诌了一句。
“撒谎!这宋国附近,能够培育出如此精纯的雷元修士的地方,只能是那几处灵峰胜地,小子,不用老夫一个个点出来吧”,文士瞥了叶白一眼,目光锐利如刀。
只这一喝,叶白便感觉到体内的雷元气的暴躁不安,似乎要逸出一般。
叶白心中叫苦,自从青夜的事情之后,他便对这些人老成精的怪物,敬而远之,论心计手段,他根本不是对手。
叶白喝了一口茶,压下元气,苦笑道:“前辈见谅,晚辈实在是有不得以的苦衷的。”
道人摆了摆手,贼笑道:“我随口一问,你随口一答,这个原本就不重要。我又怎会怪你,小子,我再问你,利用神识来偷窥一个老妓的身体,这么没品的事情,你是怎么想到的?还做的如此自然。”
“噗!”叶白一口茶水立刻喷了出来。
跳进汉水也洗不清了,叶白没想到兴之所至兴之所至的一件事情,却隔楼有眼,被人逮个正着,还当面拆穿,嗫嚅道:“咳,咳,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其实,晚辈…”
“小子,实话告诉你,我们两个打了个赌,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谁输了便送你一点机缘。你要想好了再说。”文士打断道。
敢情是碰上两个游戏风尘的老怪物了,叶白总算放下来心来,将那些少年心思叙述了一遍。
“还是个多情的种子!”文士道。
“竟是个执着的流氓!”道人道。
二人说完,哈哈大笑,叶白却是一阵气结,偏偏对上这两位大修士,不敢反驳。
“相逢即是有缘,何况确是我们输了,这个东西便送给你了。里面有一枚筑基丹,至于能不能借此突破到筑基之境,就看你的造化了。”道人扔给叶白一个小瓶。
文士摸出一件金光闪闪的背心样的衣服,扔给叶白,道:“这件背心,以寒蚕银丝编制,水火不侵,防御尚算不错,老夫早已用不到了,送你吧。”
叶白没想到突然之间,天上掉下这样的机缘,楞楞的接过东西,有些不敢相信,这两个老怪物的名号似乎没有印象,随随便便就送出这样的机缘?难道如今的修真界对后辈这么提拔?
筑基丹这样东西,叶白可是久仰大名,此物是炼气突破到筑基境界必备的良药,对破除壁障有着难以想象的作用,在连云道宗内,也是存货极少,只有那些天才子弟才会在进阶时,由老师发下一两粒。可说珍贵异常。
而那背心,只看散发出的灵气波动,便可知道非同小可。
两样东西,对叶白来说,或者觉得少见,但只要想想座上两人的身份,也就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半晌,叶白回过魂来,问道:“多谢二位前辈,敢问名号,小子日后定当报答今日之恩。”
“老夫西门,他是广陵王,你若是哪一天修到元婴之境,或者有机会帮到我们一些小忙。”道人油然笑道,说不出的自信洒脱,叫人完全忽视了他那猥琐面容。
元婴吗?似乎很遥远呢!老师才不过金丹吧!叶白眼中一丝迷茫和挣扎,能够达到吗?
几息之后,想到在雷落之渊中的经历,那些最痛苦的折磨和等待,都被他熬过来了,元婴很遥远,但是谁说他一定不能达到呢。
叶白的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
西门和广陵王立刻感觉到了叶白的变化,互视了一眼,这个小子,将来或许真能带给他们一点惊喜呢。
想到另外一事,叶白问道:“不知道两位前辈刚才,是如何猜测小子那么做的原因的。”
西门和广陵王又是一阵长笑。
西门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老夫猜你哪个大派的不肖子弟,刚刚闭关出来,憋坏了,来这里消火的。至于神识偷窥?老夫还以为你有这样的特别嗜好呢。”
广陵王听完,嘿嘿直笑,再不复士族大家气息,抚着下巴,故作神秘道:“老夫的猜想就浪漫多了,你和那老妓原本是一对痴男怨女,互订终生,因为家族不容,沦落四方,如今你修道有成,自然要来接回老情人,至于那神识偷窥,该是担心她正在接客,怕撞破了双方尴尬呢。”
两个老货!叶白忍不住心中狂骂,游戏人间也不至于这么无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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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的麻烦来了,自己解决,莫要以为我们会帮你!”西门轻叱道。
“什么?”叶白茫然不解。
“你在福聚楼上杀了两个人,当真以为可神不知,鬼不觉的走掉吗?我等修士,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却还是不能滥杀凡人的,把凡人杀怕了,杀光了,各大派到哪里去招收弟子?”广陵王简单解释了几句。
“类似江州这样的大城,都有各大派的弟子常驻的,防止邪修魔道,滥杀无辜。”
“好自为之了,小子,我等不欲见到这些小辈,先走一步。”西门老道说完,楼内忽然诞生一股奇异的空气波动,二人身躯如同浓雾一般,消散开来,渐至虚无,再不见踪影。
叶白还在惊叹不已,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一道剑光,从西南方向,直奔楼内而来。
“砰!”红芒乍现!
叶白面无表情,冷淡的看着身前的红衣少女,这女子长的异常俏丽,两片嘴唇特别红润,只可惜明媚的眼睛里透出森森寒意有些大煞风景,望向叶白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女子拢了拢鬓角被剑风吹乱的头发,厉问道:“敢问道友是哪一派的弟子,在这江州城内,滥杀无辜,是否太不把我宋国四大派放在眼里了。”这女子虽然是硬着声音说话,仍予人赏心悦目的美好感觉。
宋国境内,修仙门派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上得了台面的,只有四个,连云道宗,游仙宫,莲畔仙乡,长生观。
连云道宗不必说,游仙宫位于宋国西部的万里丛林中,莲畔仙乡在宋国南部的碧波湖湖心岛上,向来只收女弟子,美女如云,最为邪魔歪道垂涎。长生观位于宋国东南的无量南山中,亦是一处仙家胜地。
四派虽属正派,但毕竟势大,门下弟子也一向霸道。这尚是叶白入了连云道宗后首次下山,第一次感觉到名门大派的气概。
叶白单手作揖,道:“在下一介散修,无门无派,至于那二人,与我有私仇,今日特来了结,对宋国四派,我一向是很尊敬的,仙子言重了。”
“有没有私仇,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还请道友和我回四大派的执事堂走一趟吧。”
女子听到叶白是散修,表情更加严肃,无门无派的天地散修,没有师门背景,地位和大派弟子不可同日而语,一直很受大派弟子轻视。
叶白沉声道:“道友管的太宽了,这些只是在下的私事,还没有必要跟你们四大派汇报吧。”
女子冷笑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早晚还不是要打过一场。”话音未落,女子周身环绕的彩带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一道灵蛇,直袭叶白喉间。
“噌!”彩带和叶白的灵气罩瞬间碰撞,绽放出无数火花。
叶白心中恼怒此女蛮不讲理,飞剑出鞘,耀出一蓬剑雨,封住了彩带的所有进攻路线,同时左手掐了一个法诀,将二楼整个空间以重力术锁住。
这重力术是一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门,施展之后,来自空间的压力将会数倍剧增,一切行动都会变的缓慢无比,双方均无法避免。叶白在雷落之渊内和妖兽撕杀数年,对敌经验丰富,学过的几门低阶法术均可信手拈来,自信在这样的情况下,占据主动的只会是自己。
 糟糕!女子心中一怔,行动速度慢了下来,反观叶白却不急不燥,游刃有余。火球术,雷电箭,一个接一个,不断轰向女子的身上。
女子没有开启类似灵气罩的东西,也没有受到伤害,身上的衣服应是一件祭炼过的法器。
好硬的乌龟壳,叶白心中腹诽。
女子祭起头上的一根凤头簪,幻化出一只面盆大小,金光闪闪的凤凰虚影,堪堪挡住叶白没完没了的法术攻击。
好快的施法速度,师姐明明说此人只有炼气十三层的修为,与我相当,怎会有如此老到精纯的战斗经验,若不是有老师赐下水云道袍和栖凤簪,今日只怕我也讨不到好去。女子也在心中不断嘀咕。
这是叶白自雷落之渊出来后第一次与人交手,不知为何,同为炼气修士,他竟感觉对方要弱上许多,无论是施法速度,或是应对手段。
叶白忙而不乱,仍有心思放出神识探察情况,立刻便察觉到数股强大的气息呼啸而来,想来是四派中的其他人物,若是被围上,恐难脱身。
最要紧的是,若是碰到连云道宗的熟人,更加麻烦。
“砰!”叶白心念电转,立刻砸出一张威力强大的“光壁符”,一道乳白色的光墙,凭空出现,横亘在二人中间,阻住女子的去路,叶白二话不说,驾驭飞剑,往城外飞去。
女子追赶不及,气的紧咬银牙。
“师妹,你没事吧?”几道人影先后落在楼上,一个三十许的美貌妇人问道。
“小妹无事,多谢师姐关心,只可惜让那贼子跑了,”红衣女子沮丧道。这一次她毛遂自荐,要独自来捉拿叶白,最后无功而返,确是有些丢师门脸面。
美貌妇人莞尔一笑,道:“你无须太过沮丧,此次只当买了个教训,那个家伙的速度连我都吓了一跳呢,单以飞剑速度而言,他已经不逊色于筑基初期修士了。”
“怎么可能?他自己说乃是一介散修,炼气期的散修是如何修到这般强大的法力元神的?”红衣女子惊讶道。
“如何修的,抓回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另一面容冷酷的青年男子道。此人脸颊内勾,双目细长,瞳孔不闪,如古井无波,予人冷狠无情的枭雄印象。
美貌妇人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长生观的无欢师兄已经亲自追过去了,有他出手,定能马到成功,我等回执事堂静候佳音便可。”
……
叶白有很不好的感觉,出了江州城后,他一路向南而逃,到了汉水之后,又沿着汉水,转往大海的方向飞去。
可是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落在他的身上,甩也甩不开,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这种感觉异常难受,偏偏又是真实存在的。
一口气飞出几百里,远远已可看见蔚蓝色的无边大海,但身后的那道气息也越来越强烈,追赶之人越来越近。
来人至少是筑基修士,叶白心中骂娘,杀了两个凡人败类,也会惹出这样的麻烦,有够倒霉的。此刻他最后悔的便是把小灵狸留在了连云山脉内,有小东西相助,也许会轻松的多。
庞大而分散的水元气,扑面而来,叶白没有心思观赏大海的美景,压下剑光,捏了个避水诀,一头扎进了海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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