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疤

三十一剖解(上) | 加了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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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了个大拇指。

垂下眼,她脸色有些淡白:“没上北一就好了”

姜人海低了下颌,深深去看她,思量了很久。

他说你在意什么就会在意很久,很执拗。

高三有天,我在大街上看你光着脚,疯子一样追着一辆垃圾车跑,我吓呆了。后来才知道是你的抱枕被你妈扔了,你追了收垃圾的车一上午,最后居然真的找回来了。

路柔。他低低地问。

“为什么不换个新的呢?”

路柔用脚一点一点擦去以前写的,一撇一捺,用力碾擦,那句话全模糊了。然后,脚的力度越来越大,近乎自残,她的眼睛放空着,咬牙切齿。

姜人海突然抱住她,抚摸她的后脑。

没关系。他说没关系路柔,慢慢地,那个人会过去。

她没动,没推开。也没有回抱。

没出息——她居然在想死江漫和那个破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这种感觉就像瘾,明知道会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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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

余洲将厚重行李放地上,抹走额汗,便喊了一声:“师父。”

江漫转身,也一脸异然。

“你怎么来了?”

这是座南边的小山村,十二月,村子不下雪,但湿冷。

从高处往下看,屋稀人寡,人一下子就安静了,静到遁世。这靠山贴水,青山一层层围着,把这山村庇护得落后、孱弱。河水也清澈,曲折蜿蜒得看不清出口。

余洲坐大巴车来的半路上,这儿还在修水泥路。

与路柔见面,约一个月后,是白江告诉他——江漫去了乡下。

大概理由:白河劝他去静雅的地方走走,远离俗气的灯红酒绿,去养古筝的乐感。

“但为什么是那儿?”

白江也说,不清楚。

他很早知道:江漫将别墅卖了,已做好不回来的打算。

隐居山林,不稀奇了,是他的作风。但他没想出江漫还做了这样的事——

“你真把卖房的钱全拿去修路了?”余洲抱着热水袋。

江漫喂缸里的鲤鱼:“还给学校捐了间音乐教室。”

他不解:“这地方谁要学这个?”

“总有人。”他温和地笑笑。“有些孩子有天分,又不喜欢读死书。不能让他们连追求的权利都没吧?”

“那你在这就当个音乐老师?”

“大材小用。”

江漫摇头:“这儿很大,我才是那个小。”

喂鱼间,余洲突然站他身侧 :

“那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我以为你被拐去挖煤了。”

侧了脖,江漫正视这个孩子脸、孩子心性的徒弟余洲,弯了嘴角,道出原委:

手机被偷,下了车才发现。这偏僻,没有手机店,想也没什么人需要联系,就没管了。

这时,他便带他游览这个村子。给他看淡灰色的远山,还有常去采光的深深竹林。

一路上人影稀落,静,静,静到能听见枯叶于脚底一点点碎掉的声音。

能设想江漫多爱沉浸于这种感觉。衣服也宽松,脸色休闲。

他对音乐、文学全心全意,至于逃离到这,一定有什么比挣钱更重要,比如路上的梅花,或者屋檐下的雨。这种孤独而幽静的浪漫,忙于三餐的人一定不屑极了。他确是懂他的。

这使他想起江漫一些往事。

师父才华横溢,同时孤僻、清高,不屑于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抵製肉欲、排斥感官上的浮躁、还拒绝过北一校长的大学教师邀约,厌烦了被社会机制约束。

孑然一身,追风的人。

看着江漫飘逸的身骨,余洲不知他怎忍下的——这小村,只能大巴车进,道途远班次少,路又烂人挤人,身边四周黏糊糊,又臭哄哄。

以前,他多少还有人烟气。现今,儒雅得像在羽化成仙,离人世越来越疏远。

“你知道我是个有点毛病的人。金钱、资本、人脉、名气,这都不是我想要的。”绕到江边,江漫声音瓷实。“辛苦了,来这看望我。”

余洲小跑,跟在身旁,目光澄净。

“你怎么做,我一定最理解。师父,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永远站你这边。”

江漫慈笑:“这是我收你的原因了。”

只有个谜,余洲不太理解——

“为什么会跟她谈恋爱?”

江漫暂停一下,口气随意,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像有新男朋友了。”

余洲看她和一个男人一直走很近,近些天,她还说关于姜人海的小笑话。

江漫点点头,缄默几声,然后懒散语调。

“是这个结果。”

听上去并不在乎她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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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酒——不是江漫作风,他不爱喝,也很少喝。

他酒量一向很浅,易醉。余洲记得一旦醉后他便换了个人,霸道骄横,将他隐藏的野性、权势、难惹的那面表达得令人生怯。

余洲颤抖地接过酒。

“地上是什么?”江漫突然问。

余洲便低头去看——要死。

他衝出去,飞快捡起,藏进口袋就摇头。“口香糖,口香糖。”

“口香糖?叫杜累斯吗?味道怎么样?”江漫认真问。“好吃的话,我下次试试。”

“不了不了。不好吃”

江漫慢慢敛去神色,发现到不对劲了。忖量几眼后,说:

“说谎后,你有个习惯。”

余洲:“什么?什么?”

“说话重复。”

余洲耷头,隻好红着脸给他解释这是什么,怎么用。

又说:不小心从包里掉了,只是想拿来吓吓她。

“谁?”

“甘雾。”

“你姐?”

“她哪算我姐?”他感到不快。“就比我大三岁,整天你还小你还小的说我。”

江漫笑了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