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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了个大拇指。
垂下眼,她脸色有些淡白:“没上北一就好了”
姜人海低了下颌,深深去看她,思量了很久。
他说你在意什么就会在意很久,很执拗。
高三有天,我在大街上看你光着脚,疯子一样追着一辆垃圾车跑,我吓呆了。后来才知道是你的抱枕被你妈扔了,你追了收垃圾的车一上午,最后居然真的找回来了。
路柔。他低低地问。
“为什么不换个新的呢?”
路柔用脚一点一点擦去以前写的,一撇一捺,用力碾擦,那句话全模糊了。然后,脚的力度越来越大,近乎自残,她的眼睛放空着,咬牙切齿。
姜人海突然抱住她,抚摸她的后脑。
没关系。他说没关系路柔,慢慢地,那个人会过去。
她没动,没推开。也没有回抱。
没出息——她居然在想死江漫和那个破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这种感觉就像瘾,明知道会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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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
余洲将厚重行李放地上,抹走额汗,便喊了一声:“师父。”
江漫转身,也一脸异然。
“你怎么来了?”
这是座南边的小山村,十二月,村子不下雪,但湿冷。
从高处往下看,屋稀人寡,人一下子就安静了,静到遁世。这靠山贴水,青山一层层围着,把这山村庇护得落后、孱弱。河水也清澈,曲折蜿蜒得看不清出口。
余洲坐大巴车来的半路上,这儿还在修水泥路。
与路柔见面,约一个月后,是白江告诉他——江漫去了乡下。
大概理由:白河劝他去静雅的地方走走,远离俗气的灯红酒绿,去养古筝的乐感。
“但为什么是那儿?”
白江也说,不清楚。
他很早知道:江漫将别墅卖了,已做好不回来的打算。
隐居山林,不稀奇了,是他的作风。但他没想出江漫还做了这样的事——
“你真把卖房的钱全拿去修路了?”余洲抱着热水袋。
江漫喂缸里的鲤鱼:“还给学校捐了间音乐教室。”
他不解:“这地方谁要学这个?”
“总有人。”他温和地笑笑。“有些孩子有天分,又不喜欢读死书。不能让他们连追求的权利都没吧?”
“那你在这就当个音乐老师?”
“大材小用。”
江漫摇头:“这儿很大,我才是那个小。”
喂鱼间,余洲突然站他身侧 :
“那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我以为你被拐去挖煤了。”
侧了脖,江漫正视这个孩子脸、孩子心性的徒弟余洲,弯了嘴角,道出原委:
手机被偷,下了车才发现。这偏僻,没有手机店,想也没什么人需要联系,就没管了。
这时,他便带他游览这个村子。给他看淡灰色的远山,还有常去采光的深深竹林。
一路上人影稀落,静,静,静到能听见枯叶于脚底一点点碎掉的声音。
能设想江漫多爱沉浸于这种感觉。衣服也宽松,脸色休闲。
他对音乐、文学全心全意,至于逃离到这,一定有什么比挣钱更重要,比如路上的梅花,或者屋檐下的雨。这种孤独而幽静的浪漫,忙于三餐的人一定不屑极了。他确是懂他的。
这使他想起江漫一些往事。
师父才华横溢,同时孤僻、清高,不屑于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抵製肉欲、排斥感官上的浮躁、还拒绝过北一校长的大学教师邀约,厌烦了被社会机制约束。
孑然一身,追风的人。
看着江漫飘逸的身骨,余洲不知他怎忍下的——这小村,只能大巴车进,道途远班次少,路又烂人挤人,身边四周黏糊糊,又臭哄哄。
以前,他多少还有人烟气。现今,儒雅得像在羽化成仙,离人世越来越疏远。
“你知道我是个有点毛病的人。金钱、资本、人脉、名气,这都不是我想要的。”绕到江边,江漫声音瓷实。“辛苦了,来这看望我。”
余洲小跑,跟在身旁,目光澄净。
“你怎么做,我一定最理解。师父,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永远站你这边。”
江漫慈笑:“这是我收你的原因了。”
只有个谜,余洲不太理解——
“为什么会跟她谈恋爱?”
江漫暂停一下,口气随意,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像有新男朋友了。”
余洲看她和一个男人一直走很近,近些天,她还说关于姜人海的小笑话。
江漫点点头,缄默几声,然后懒散语调。
“是这个结果。”
听上去并不在乎她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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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酒——不是江漫作风,他不爱喝,也很少喝。
他酒量一向很浅,易醉。余洲记得一旦醉后他便换了个人,霸道骄横,将他隐藏的野性、权势、难惹的那面表达得令人生怯。
余洲颤抖地接过酒。
“地上是什么?”江漫突然问。
余洲便低头去看——要死。
他衝出去,飞快捡起,藏进口袋就摇头。“口香糖,口香糖。”
“口香糖?叫杜累斯吗?味道怎么样?”江漫认真问。“好吃的话,我下次试试。”
“不了不了。不好吃”
江漫慢慢敛去神色,发现到不对劲了。忖量几眼后,说:
“说谎后,你有个习惯。”
余洲:“什么?什么?”
“说话重复。”
余洲耷头,隻好红着脸给他解释这是什么,怎么用。
又说:不小心从包里掉了,只是想拿来吓吓她。
“谁?”
“甘雾。”
“你姐?”
“她哪算我姐?”他感到不快。“就比我大三岁,整天你还小你还小的说我。”
江漫笑了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