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第六十八章假意(微h)(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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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婉青道:“便说不适也不许取出来,何必又问。”

宇文序念着“牙尖嘴利”轻咬小巧鼻尖,低声道:“你说我们孩儿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我说闭经了不孕不育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青青——”良久未有答复,宇文序凑上玉颈磨蹭。

南婉青随口敷衍:“自是像你多一些。”

“像你多一些也好,”宇文序埋首颈侧,“恭儿不似我,亦不似他母亲。”

“……”

莫不是宇文序的酸枣汤添了酒水做药引?南婉青不禁起疑,往常惜字如金的男人竟滔滔不绝至此。虽说她只醒了四五个时辰,脑子正是活泛的时候,身下又塞着那劳什子,一时半刻睡不过去,却也不欲念叨一个记不清姓名面貌的死人打发时间。

“恭儿生在冬日,我只抱了他几回,便去随先考上京朝觐。当年先考受萧景松刁难,郁郁辞世,若非汪公长跪宫门求得恩典,靖远侯府已是蓬门荜户。那一阵鸡犬不宁,我终日劳神,小儿哭闹,听来更是烦心。雍城叔伯吵嚷分家,所余田庄铺子果腹而已,堂堂侯门治丧捉襟见肘,还是母亲典当陪嫁才补上银钱的窟窿。”[1]

“袭爵丁忧三载,侯府上下近百人只守着那几亩薄田度日。我忧虑薪储之费,也顾不得孝道人伦,常借寝苫枕块的名头乔装行商,以贴补家用。三年服阙回府他已知言语,只是认不得我,躲去他母亲身后不愿开口,我自然不高兴。而后领了武职重入行伍,又是离家四年。举事前夕我曾潜回雍城探望,他长了个儿,已至我腰间,身量清瘦,道是此前熬过一场大病。我瞧了他的功课,笔墨端正,便叮嘱勤学多思。他怯怯唤了父亲,我倒不如预料中欢喜,只觉着愈是生疏了。”[2]

南婉青暗骂贱男人难伺候,叫了不高兴,不叫也不高兴,六七年不着家却妄想小儿热络亲近,肯唤一声爹就烧高香罢,好歹从未闹着有父如无父不若随母姓。

“雍城一别三年,入京再会,说是已通四书,习得一手好字。我打量着身形单薄,便问射御如何,他答略知御术,射术未精。若非当年汪白步步紧逼,我也不愿过早定立皇太子,虽说恭儿秉性仁厚,颇有文才,这般性子做个富贵王爷再好不过,肩负天下的担子未免重了些。从前我如他一般的年纪已然通晓骑射,文武皆备。他母亲不舍太子之位,也知我介怀武略,时常敦促勤学骑射,以至于……”

宇文序低低一叹:“昔日南征北战,他与女眷安置后方,隔月寄来问安的家书,我吩咐主簿好生收着,可惜还是丢了。恭儿长在宇文家潦倒困苦之际,我自顾不暇未能亲身教导,而后戍边征战又错失抚育之机。我与他父子情谊,竟只有襁褓几回引逗,这些年我枉为人父,亏欠实多。”[3]

南婉青百思不得其解,御医究竟开了什么百年秘方唠叨神药,其功效不亚于哑巴张嘴来了段抑扬顿挫的评书。

“青青,”宇文序挪一挪又凑近几分,薄唇摩挲玲珑耳廓,细语呢喃,“待我们孩儿降世,我必定亲自教养,教他识文断字,教他射御之术。他必定如你一般聪颖伶俐,他唤我阿爷,并非父皇,并非陛下,青青,我会是好父亲。”

红帐暗香幽寂,烛影明灭,南婉青久久不答话。

“青青?”宇文序抬眼,怀中人微微歪了头,双目合拢,长睫掩下一片浅淡阴影,气息舒缓绵长。

宇文序啄一口玉润香腮,亦是落枕安眠。政务一日万机,方今又逢大悲之事,各处奔波劳碌,身心俱疲,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南婉青睁开眼,这人在耳边口若悬河,只怕是聋子方可梦会周公。她委实不愿搭理宇文序的自作多情,装睡梦遁,一了百了。

——我必定亲自教养,教他识文断字,教他射御之术。

嫡子新丧,他便能搂着另一个女人谈论生儿育女之事,男人薄情寡义,可见一斑。南婉青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若非他薄情寡义,岂会由她轻易勾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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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先考:对已离世的父亲的称呼。

萧景松:即楚王。

[2]丁忧:指中国封建社会传统的道德礼仪制度,根据儒家传统的孝道观念,朝廷官员在位期间,如若父母去世,则无论此人担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

寝苫枕块:苫,草荐。睡在草荐上,头枕着土块。古时宗法所规定的居父母丧的礼节,出自《仪礼·既夕礼》:“居倚庐,寝苫枕块。”即子女为父母守孝期间不能居家,应在坟前搭一架草棚,白天守灵,夜晚睡在草席和土块上。

服阙:子女为父母死亡服丧三年,期满除服称服阕。

[3]主簿:职官名。为汉代以来通用的官名,主管文书簿籍及印鉴。中央机关及地方郡、县官府皆设有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