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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在传递信号。
头脑昏昏沉沉的,她几乎要把这句话当作是他七年前的妥协和道歉。
“滚。”
从喉间闷闷地用尽全力,可音量却还是微乎其微。
但其中交织清晰的恼意、恨意,顾盛廷听得很清楚。他震在原地,停在只要一个俯身就能吻到她的距离。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顾盛廷,你让我恶心。”
他冷冷笑着,手从她身侧滑落,轻蔑开口:“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怪不得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四处碰壁,没有了那群和你志趣相投的人,你在二楼后座都像是个笑话。”
“你不也一样,骂起我来,比骂谁都狠。”
她自以为很镇定地与他对抗,可只有她知道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无论是体力,还是情绪。
“我不明白,叶一竹,为什么你不能好好说话。”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和我好好说过话。”
明明就隔着一个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他们却用同样的方式把对方越推越远。
顾盛廷下颌绷紧,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像是在做无畏的释然和忍耐。可就在她失神时,他突然像头暴怒的狮子握拳狠狠砸她身后的墙壁。
她剧烈地抖了一下,偏头躲避,不愿看到他那样暴戾发狂的扭曲脸庞。
“你他妈活该!活该那帮蠢人把你害成那个样子,活该在学校名声扫地!活该和宁雪吵架,因为人家眼不瞎……”
一个个掷地有声的字眼如同惊雷,劈在叶一竹头顶。她满目惊愕看着满脸通红的他,忽然转身走进浴室拿上自己的手机,像阵疾风越过他。
“叶一竹……叶一竹……”
他越喊越用力,好像这样就可以收回他每一次伤她的话,可以把她永久留下来。
叶一竹走得很快,每一步都用尽全力的决绝,就像当年离开,连分手两个字都没说,就让那一面成了永别。
无声宣判他的死刑。
顾盛廷快步走上去从背后把她拦腰抱住。
她抗拒、激烈地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她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一双大手勒得她快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比听到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要恶心。
“是!我是疯子,我是疯子昨晚才会把你抱回来,我是疯子才会被你折磨七年!”
她整个人被腾空,两只腿就像折断的翅膀,在做无谓的扑扇。
他另一手从后向前锢住她的手,拖着两人的身躯往后。
无助和悲鸣的惊叫刺破他的头颅。
“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明明说只有宁雪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好,你明明就还在怪我,为什么要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我给过你机会,我整整等了七天!”
在他怔忡的一瞬间,她猛地挣开他的手,用力地把他往后推。
自己跌跌撞撞地后退,剧烈地咳嗽,她用手抵抗他的前进。
“我过得不好也不是因为你,是那段荒诞黑暗的校园往事,而你,不过是其中一个杀手之一。”她虚弱吸了口气,可笑道:“你想让我低头,为什么这个人就不能是你。”
“我死也没想到,都过去了这么久,你还会拿当年那些恶心人的事来刺激我、羞辱我。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掩盖你罪行,你的心虚,你的愧疚吗?顾盛廷,你既然这么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要救我还要把我留下来,彰显你的能力你的大度吗,没有你我就活该生不如死,我活该不配得到一段一心一意忠诚的爱情吗!”
她再说出这些话,没有故意摆弄出来让他心醉的妩媚姿态,而是字字血泪。
任何人都可以不相信她,都可以拿过去那些事来嘲讽她,可是他不行。就像当年所有人都可以算计她,骗她,可是他不可以。
可所有她保留最后一点希冀的禁忌、底线,都由他亲手打破。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被她折磨了七年这种话。
“一竹,一竹,我错了……”顾盛廷又扑上来,在她面前撕碎所有伪装,只祈求她还愿意相信。
他的力量太大,她已经精疲力尽,无法挣脱。
这句等了七年的道歉,时至今日,连她都分不清那是一份已经被丢弃在遥远时空里的执念还是留恋。
“你他妈混蛋!”她嘶吼着,推打他的肌肤,四肢几近失去知觉。
“我混蛋,对,我就是混蛋。”他扎扎实实承受她每一次用尽全力的发泄,却又试图牢固控制住她,想让她听他说。
“我就是混蛋,要是知道陈金生对你干那种浑事,我绝对不会和你吵,也不会把你和许佳安拉开。”
他后悔当年为什么背负这么多的顾虑。他和她原本就是一同落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孤魂,在那里学会了彼此依靠、信任,最终走到一起。
再一起下趟地狱又有什么可怕。
“我不知道许佳安那些日记,那不是真实的,我没有对她做过那些事,也没有和她说过你是小太妹这种话。我不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但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是怕她被你伤害才选择隐瞒,我想过告诉你的,但在那之前,我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所以自己去查明了真相……我知道我该死,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对不起,原谅我,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
听到那些人名,叶一竹愈发激动,喘着粗气踢打他。
“是不是如果宁雪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后我就立马去找你,你就会原谅我?”
他在一片混乱中小心翼翼试探,试图安抚她的心,试图找回当年哄她的节奏。
就把这趟长久的离别当作是一次顽固的争吵。
“滚!你滚啊!”她伸手重重甩他一记耳光,锋利指甲划过他的脸,立马留下一道血迹。
顾盛廷麻木承受,知道她已经快要虚脱,却还是不肯原谅他。
“高考完我去找过你,去你家,可你已经走了……”
叶一竹整个人散架般滑落倒地,被蹭破的双腿在冒血,浑身颤抖着渐渐平息。
泪从指缝划过到掌心,他跪在地上,把脸埋进她的颈窝,用沙哑的声音祈求救赎。
“对不起,原谅我。”
叶一竹几乎昏睡过去,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揪住他衣衫一角,他把她抱到房里,把暖气调高,又帮她把头发吹干。
给她腿上的伤口止住血,擦药,贴了创可贴。
一切事情做完,他还觉得不够。
他站在床边,一身狼狈,背脊弯曲。他知道自己对她的伤害、愧疚,无时无刻都漫过了对她不告而别的埋怨和愤怒。
天色渐晚,他祈求她好好睡一觉,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忘记。
他宁愿回到她刚刚回国的那段时间,她如此美丽高傲,好像真的不屑记起龃龉污浊的过去。
走出去捡起她摔落在走廊的手机,地上有长长混乱的水渍和泪痕。顾盛廷站在空荡的世界中央,除了深刻感受身上被她留下的火辣辣的疼痛印记,什么都不想做。
因为他知道,他几乎把她毁了。
这些伤痛之于她所承受的,无足轻重。
他给了她两情相悦的启蒙,却让她领教了丑恶的“背叛”。
这比让她爱而不得更可恶、更致命。
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但伤害已经发生。在当年,他自以为是以为能放开她,错失了最后的救赎。
他缓缓蹲下身,隐忍啜泣,被巨大的无力和悔恨侵蚀。
直到晚上,秦铭再打叶一竹的电话,都是关机状态。一开始他没在意,因为她手机关机不是什么怪事——也许是想好好睡个觉,不受外界干扰。
可直到第二天,她都没回电话,他才开始起疑。
第一时间找到刘信远,这小子比他反应还要淡定。
“我姐这人能出什么事,她和别人在一块儿,只有别人出事的份。”
秦铭这才真正领悟为什么叶一竹总说这个表弟不靠谱。
她前天晚上去酒店应酬,可最后刘信远是亲眼看她进了酒店大门的。听闻他们那晚的“惨烈事迹”,秦铭一时无言。思来想去,还是拨通程褚的电话。
听说是叶一竹的事,程褚本来不想再多管。可听到是联系不上人,他也有些急了,立马把电话给了宁雪。
宁雪几乎昏过去,心急如焚,可又不知道从何开始找人。叶一竹本来就是刚从美国回来,能联系的人就那么几个。如果她和秦铭都不知道她的行踪……
“找顾盛廷。”
程褚愣住,有些迟疑:“不能吧。”
宁雪急得眼睛发红,一把夺过手机要自己打给顾盛廷。
“宁宁,你先别激动……”
“我不能不激动!程褚,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程褚看着茫然焦急的她,所有话都咽回了肚子。
这几天宁雪有多后悔和愧疚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告诉她——她还没迈出那一步去和解,叶一竹就有可能出事,她肯定会崩溃。
他安抚她,“好好好,我打电话给廷子,你别哭,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和顾盛廷上一次也是不欢而散,可他们男人之间没有隔夜仇,所以拨通他号码时,程褚没有丝毫顾虑。
宁雪在旁边神色紧张期待着,他不忍看她这样,只得安抚她,走到更远的地方去等电话接通。
电话响了很久,就他希望都要破裂时,那边突然响起嘶哑低沉的声音。
“廷子!”程褚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同样欣喜若狂的宁雪。
“叶一竹,和你在一起不?”
问出这样的话,连程褚都觉得奇怪。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程褚直接切入正题,急急开口:“她手机关机了,从昨天中午就联系不上……”
宁雪的手机突然响铃,她激动接起来。
“一竹?!”
程褚惊喜回头,电话那头突然开口:“程褚,你说得对,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活该。她就算一辈子不原谅我,都是我该承受的。”